姜去寒作為楚留香的監護人,倒是沒被拘留,隻是被所長單獨拉倒審訊室裡批評教育一頓。
說得直白點,被臭罵了一頓。
被罵完之後,她還得手寫一封檢讨書,檢讨自己工作的失職,不僅如此,楚留香要繳納的處罰金也要從她工資裡扣。
姜去寒簡直日了狗了!
回去路上,她攢了一肚子牢騷,沖着楚留香一通狂噴。
“我真是萬萬沒有想到啊楚哥,我有一天居然會從派出所把你領回來,你說你幹什麼不好,偏要跟人打架呢?”
“你打架找個适合的對手不行麼?你仗着武功毆打一個普通人,不覺得丢人麼?你見過哪個大俠為了那麼點工錢把人揍一頓的?”
“就為了兩百塊錢?啊?還有沒有點出息了,這點錢還不夠你吃頓飯的呢!楚哥,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優雅純良又有風度的翩翩君子,你怎麼跟地痞流氓似的?”
“我看你還不如地痞流氓呢,至少人家不敢襲警,我就不明白了,你打那個工頭也算情有可原,可你是哪根筋沒搭對還要去打警察?你咋不連我一塊揍了呢!”
楚留香被訓得低下頭,摸着鼻子,姜去寒說一句,他點一次頭,看起來非常羞愧,一句話也不為自己分辯,更是絕口不提“被襲的警”企圖廢人一條胳膊的事。
總而言之,從頭到尾都是他自己的錯,是自己被氣得失去理智,沖動行事,連累一個女孩子深夜跑過來替自己挨罵罰錢更是萬萬不該,自己一定記住這次教訓永不再犯。
楚留香認錯的态度十分誠懇,說到後面,姜去寒也有點不好意思了。
“說起來這事我也有責任,我一個學長去年就在這個工地實習的,聽說招短工就讓你過來了,誰知道工頭能幹出這種事呢!”
一路上,葉孤城始終一言不發,這會忽然道:“這樣的人,居然還好端端地活着。”他看向楚留香,眼底流露出嘲諷:“可見是沒有嘗過教訓!”
說罷,他徑直走了。
直到葉孤城走遠,姜去寒才道:“他怎麼了?好像是替你抱不平,又好像很生你的氣?”
楚留香隻是歎氣。
夜已深,這座城市卻沒有安眠。
公寓在夜幕下猶如一盞巨大的燈籠,葉孤城正坐在公寓樓頂的天台上吹風,他整個人都被籠罩在耀眼奪目的暖光裡。
他的姿态相當随意,側坐在樓體的邊緣,一條腿甚至以邁過護欄的邊緣懸空垂下。
劍在手中,劍已出鞘,他的手指拂過劍身,眼中是再熱烈的暖光也侵不進的凜冽霜寒。
白天的事,是不是已讓他心中萌生了殺意?
他是不是已厭煩了這種處處受拘束的生活?是不是在懷念飛仙島的藍天碧海?
白雲城主,從來不是個甘于寂寞的人,平靜的生活對他而言,不過是白白耗費光陰。
楚留香提着酒上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情景。
所以他的表情很凝重。
楚留香确信,如果自己不做點什麼,一定會發生一件誰都不願看到的事!
正想着如何開口,葉孤城卻先開口了。
“不要告訴我,你是來管教我的。”他起身,手中的長劍畫了一道半圓弧,歸入鞘中。
楚留香歎道:“今天的事實在是個教訓。”
“教訓?”
“我會告誡自己,隻要還在此世一天,無論生多大的氣,就算把自己氣死,也決不能動手,罰錢坐牢倒是其次,若是鬧出人命,連累了旁人就不好了。”
“其實小姜有一句話說得很在理,像你我這樣的人,怎麼能仗着武功去欺辱普通人呢?”
葉孤城又不是傻子,怎會聽不出楚留香意思?他的聲音裡已帶了隐怒:“你可以回去了。”
楚留香當然沒有走,他上前一步,一把握住了葉孤城持劍的手腕:“今天的事,我起初以為是你厭惡那個工頭,就像一團穢物被一陣風吹到你面前,你無法忍受,所以才會出手。”
“直到後來我才想通,你出手,完全是為了我,否則你根本不必攔下我那一擊!因為你不想看到我受罰,你情願替我承擔任何後果!”
葉孤城的表情就好像看見楚留香的臉上忽然開了花。
他冷笑道:“你未免也太自我陶醉了些。”
“無論如何,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已經不生氣了,所以你是不是可以留他一條命?”楚留香手裡仍拎着酒瓶,他用拇指往上一撥,就掀了蓋子,遞給葉孤城。
“提着劍去殺人實在辜負了這麼美的夜色,還不如坐在這裡賞月喝酒,你說是不是?”
“我本就沒想要他的命。”葉孤城道:“我隻要他一條手臂。”看了看遞過來的酒,嫌棄地轉過臉:“我也從來不是為了你!”
楚留香道:“他雖是個無賴,卻也是賣力氣讨生活的人,你要他一條手臂,豈非就是要他的命?”
葉孤城臉上露出古怪的笑意:“廢一條左臂而已,不礙着他做事,還是說……做賊的人都那麼在乎手臂?”
楚留香一怔,還沒來得及說話,一股可怕的冷風已迎面削來!
劍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