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成金毛犬又如何
成為一個旁觀者這件事從始至終都讓東海林冬紀感到快樂,長久以來她都極少會選擇主動走到别人的世界裡,或者是讓别人走進自己的世界來,她非常擅長和一切保持一個足以讓她看清自己位置的安全距離,同時給自己也給别人以最大的方便。
哪怕是到了現在,她都希望給宮侑“方便”,盡管對方是她此時此刻除了家人以外最重要的人。
她越是喜歡他,就越想要拉開這個距離。
赤葦說得很對,她真的很害怕。
開幕式結束之後離稻荷崎的第一場比賽還有好一會兒,他們在比賽場館附近的空場地做着基礎訓練熱身,冬紀和平時一樣捧着相機站在邊上,時不時能聽見快門聲,在宮侑轉頭對着她的鏡頭故意“搔首弄姿”的時候,她就搖搖頭笑着去拍其他人。偶爾宮侑也會覺得哪裡不太對勁,但他也說不清楚,唯一的感受就是冬紀好像會在某些時刻突然離他很遠。聽說被浸在愛中長大的孩子總是無所畏懼的,但他卻在面對她的時候第一次知道了什麼是不安。
他甚至不記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在發球前一定會先留意冬紀站的位置,如果一眼看不到,他就會莫名有點不爽,可能是習慣了被注視着,所以才會想去看她。
冬紀常常會笑,這點就和那月很不像,她笑起來的時候特别親人,好像整個世界在的暖陽都在她周圍,但實際上和她在一起時卻發現,她反而是特别不好親近的那種,眼睛裡總藏着無數的東西,宮侑試圖去弄明白她到底在想什麼,最後還是決定放棄。
尤其是在不管她說什麼宮侑都下意識會相信的情況下,根本就做不到了解冬紀這個人,他到現在唯一算是清楚明白地了解的隻有一點,那就是東海林冬紀真的非常不喜歡被人丢下。平日裡走路若是走快兩步她沒跟上了,她的表情就變得不太好,這時就要主動牽她的手,不過盡管如此,宮侑也實在不算是個溫柔的聰明人,畢竟他可能上一秒才做對了什麼,下一秒又能惹毛她。
這兩個人都是不好相處的麻煩精,這才是事實。
“别找了,在那兒。”差不多快列隊前宮治提醒說。
順着兄弟的眼神看過去,冬紀沒有和稻荷崎應援坐在一起,倒是擠在了一群記者之間,看起來像是找到了最佳位置,正低頭調試着相機。
把那月安排在應援隊伍裡熟悉的朋友旁邊的位置以後,冬紀就抱着單反艱難地擠進了媒體區,先前約定好的前輩已經現在指定地點固定好了三腳架,來蹭好位置的她一邊弓着背說不好意思一邊從前排人之間穿過,前輩擡頭和她揮手示意,她便笑着走過去站在了旁邊。
“這是我們學校的隊伍,”冬紀介紹道,“前輩您之前說的想要采訪黑須監督,我幫您也聯系到了。”
“和真白姐一樣,做事總是滴水不漏的,”前輩笑了笑,“這麼年輕一頭栽進出版業要有覺悟哦。”
“謝謝前輩。”冬紀打開鏡頭蓋轉頭看向場内,比賽快開始了。
暑假裡她兼職打雜的這本時尚雜志的出版社旗下還有另外兩本刊物,一個是生活類的,美食評論家東海林真白就在這本負責了一整個專欄,還有一個是冬紀原本想去的,算是有一點科普性質的文藝月刊,每一期都會有一個專題,她最喜歡的是去年冬天十二月講的勒卡雷與間諜,還有今年春天三月談的關于日式獨食。
這個月刊籌備初期,還沒正式确定是否發行的時候,真白帶了兩本試讀刊回來,因為主題花樣百出無法歸類以至于高層對它很沒信心,不過她覺得女兒冬紀可能會喜歡這種東西。果不其然,冬紀确實感興趣了,而且是非常感興趣的那種,趕上新的一期預告是“當你看大衛·林奇的時候你在想什麼”,她就把自己模仿雙峰風格拍得一套照片寄了過去,最後還上了讀者投稿欄。
這次九月要發行的夏季合刊是難得接地氣的題目,“夏天的高中生與高中生的夏天”,所以編輯部的人才會出現在IH的賽場上,還有一組人在隔壁場館給籃球比賽取材,聽聞奇迹的世代的幾個人這是最後一次參加學界比賽了,冬季杯的時候就見不到了。
當然了,之所以會定這個題還是因為月刊銷量上不來,撐到第三年已經是極限了,就看前NBA巨星澤北榮治、奇迹的世代黃濑涼太和排球新星宮雙子能不能拯救一下這個局面了。
不過冬紀看了看前輩筆記上的預定内容,宮兄弟兩個看着像來墊底的,黃濑光各家雜志封面就上了幾次,澤北就不用說了,居然還有高中生Youtuber專欄,這把可是真豁出去了。
今天隻有一場比賽,稻荷崎第一場的對手是沖繩代表隊,是個完全的新隊伍,從監督到選手都是生面孔,前一晚在酒店做賽前安排,黑須法宗的意思是以不變應萬變,所以還是和往常一樣安排宮侑先在一号位發球。
其實冬紀也分辨不出他每次比賽的發球有什麼本質性的區别,好像外行人看動作都一樣,隻是宮侑實在是個情緒外露的人,差别最多是他這球打得很開心而那一球打得不開心罷了。這一刻他微微昂起頭,找到了自己在的位置伸出手,冬紀低頭看向一旁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