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2021年冬。
大年初八,春節長假結束。
顔天睜開眼撐起身體,順着窗簾的縫隙下意識往外望一眼,天已經大亮。
他這才意識到,手機鬧鐘沒響。
“樂樂?”他一邊摸出手機一邊朝着裡屋喊道,“快起來,上幼兒園遲到了。”
顔天翻身下床,迅速穿好衣服。
他看見客廳桌子上擺着的粉色小書包才想起來。
昨天晚上幫着樂樂整理開學要用的水彩顔料,手機鬧鐘還是放假模式。
自從樂樂上幼兒園,這個平時就難搞的小丫頭給顔天無疑添了不少麻煩事兒。
稍微一有點不順心,小嘴就巴巴個沒完,跟她媽如出一轍。
昨天下午整理書包的時候,小姑娘發現自己的彩筆不是老師要求的那個牌子,當時顔天不在家,被發小謝成叫到家裡收拾房子。
正忙的時候接到鄰居老太太打來的電話。
顔天接起來問了半天才知道,原來自己給樂樂買錯畫具,最後隻能扔下謝成那邊的爛攤子趕緊回家帶着小姑娘回到回到文具城重新買。
“你們那個破幼兒園事兒還挺多。”顔天回到家打開彩筆拿在手裡逐個對比,“這玩意兒不是差不多嘛,用原來的那個老師也看不出來。”
“老師說了,要買盒子上有小蜜蜂的,你個老白癡。”樂樂當時回過頭瞪他一眼。
顔天被怼的啞口無言,誰能想到當年叱咤風雲天哥,現在被這麼一個小黃毛丫頭怼的不敢還口。
顔天歎口氣,拉開書包拉鍊,檢查一遍物品,随便往裡面賽上兩根棒棒糖。
這場景正好被剛剛洗漱完從衛生間出來的樂樂撞見。
“老師說上學不讓帶零食!”樂樂甩開小短腿兒飛奔過來,一把搶過顔天手裡書包,由于慣性差點把他撞得沒站穩。
“你個小崽子剛上幾天學,整天老師長老師短的……”
顔天看着她腦瓜頂兒上兩個東倒西歪的小辮氣得啞口無言,不知道應該說點什麼好。
自從他知道自己性向那天起,顔天就沒想過自己的生活會跟小孩兒沾上什麼邊兒。
他不可能有孩子,也對孩子沒什麼感覺,直到五年前的某個夜裡,接到的一通醫院打來的電話。
那通電話帶來的不僅僅是樂樂的到來還有龍鳳胎姐姐顔晴的死訊。
樂樂的生父是個事業有成有家室的中年男人,顔天見過,但是次數不多,畢竟交往對象是有婦之夫,關系始終無法見光。
後來顔晴懷孕,兩人關系東窗事發,男人為挽留婚姻帶着一家移民到國外。
那段時間顔天的姐姐狀态很不好,可她執意要生下樂樂,最後搭上一條命。
顔天作為親弟弟,該說到的話也都說到了。
最後能幫姐姐做的,隻有接手撫養樂樂的責任。
樂樂跟顔晴長得很像,也正是因為這樣,顔天平時帶她出去,兩人都會被理所應當認成毫無懸念的父女。
發小謝成曾經看到過顔天早上給樂樂編小辮還要被嫌棄的樣子。
謝成當場拿出手機一邊笑一邊錄像。
說是要等到中學時候教導主任老楊過生日的時候發給他老人家,讓老人家看看當年讓所有老師都束手無策問題學生顔天現在是什麼下場。
“為什麼今天短針都快要到八還沒有出門?”顔樂樂指了指牆上的挂鐘,“是不是要遲到了?”
“你們幼兒園到那兒除去吃就是玩,怕什麼遲到?”顔天一邊說,一邊給她穿外套,“昨天晚上雪下得那麼大,今天遲到的肯定不止你一個。”
“能不能不穿這個?”顔樂樂一見到是這件灰色的,立馬躲開,“這個顔色醜。”
“放……”顔天收住沒說出口的屁字,把想要跑的顔樂樂拽回來。
樂樂不喜歡這件外套很正常,因為這件衣服是顔天的一件短款羽絨服。
挺厚的,不過顔色肯定不是她這個年齡的小女孩兒會喜歡的那種。
顔天的經濟條件不算好,也不至于連件兒童冬裝外套也買不起。
過年之前,他把樂樂的兩件外套送到幹洗店,等他休假去取時,發現洗衣店竟然提前關門放假了。
顔天無奈,隻能找一件自己平時穿的羽絨服給她當外套湊活幾天。
過完年馬上就開春兒,這個時候再去買件冬裝,也不值當。
這件衣服雖說是個短款,可到顔樂樂身上,就變成一件過膝的長款韓版寬松羽絨服。
以她的年紀,還沒法兒欣賞這種寬松的時尚。
每次穿衣服,顔天都得跟她鬥智鬥勇。
“你要是再不穿,可就真遲到了?”顔天指指牆上的挂鐘,“遲到姜老師要給你罰站,我可攔不住。”
“姜老師最喜歡我了。”顔樂樂沖他翻個白眼。
“是是是,最喜歡你。”顔天給她拉好拉鍊,壓低聲音,“你個小狗腿子。”
武裝好顔樂樂,顔天大手一揮,讓穿得像是個小炮彈似的她先到院子門外等。
一連幾天都在下雪,原本放在外面的電動車被顔天挪到廚房旁邊的小雜物間裡,挪出來得費點事兒。
顔天嫌樂樂礙事兒,就讓她到門口先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