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裡,她不由又緊張又尴尬。
他們倆那時候都很小,尤其是湯姆,既沒有教養又不知輕重。
事情過去了這麼多年,她其實早就不記恨了。
不過,得益于這種緊張喚起的防禦心,湯姆被趕了出來,他們重新回歸現實。
兩個人一時都沒說話,氣氛也有些尴尬。
過了一會,湯姆才抿了下嘴,垂下眼睛表示:“該你了。”
這回輪到帕薩莉施咒并進入湯姆的腦海中。
這次跟剛才幾乎沒什麼太大區别:她能清晰地看到一些跟她很像的記憶片段。
可也有點不同。
一些之前沒有注意到過的細節——或者說是她當時忽略的地方,此時通過他的記憶一一展現。
他們最初相遇時,他毫不示弱地瞪着她,長凳下的雙腿卻不由自主地往裡收縮了一下;
站在走廊上,比利在身邊放聲大哭,他跟她的目光相遇,依然沒有退縮,但手不禁拽了一下褲子;
他第一次坐到了她身邊,告訴她以後可以使用他的課本,臉上的表情很高傲,身體卻有些僵硬;
他們在她房間裡,他告訴會蛇佬腔的事,她沒有馬上回應,他抿緊了嘴;
他們在慈善院度過第一個聖誕節、在街頭募捐時,他發了好大一通火,尤其是看着她試圖高高興興的樣子,更生氣了;
她認識了艾米和丹尼斯,他陰沉沉地瞪着那兩個孩子,攥緊了拳頭;
然後——
他們在他房間裡,他背對她站着。
“夠了。”就在帕薩莉屏息等着看接下來的事時,湯姆緊繃的聲音忽然傳來,接着,他們回到了現實中。
湯姆的嘴唇緊抿,垂下的眼簾很久都沒有重新擡起。
他的身體僵硬,空着的一隻手不由自主地拽緊了長袍的一側,微擡在半空、握着魔杖的那隻手,骨節也因為用力變得更白了。
見狀,帕薩莉感到内髒奇怪地向一邊傾斜了一下,随即一種說不來的酸澀感蔓延上來——他掐斷了那個對她使用暴力的回憶片段。
或許他……
不管怎樣,她立刻打斷自己的猜想,并努力趕走讓人心顫的酸澀,他們最終也是要踏上不同的人生道路的。
現在她隻是在幫他練習這個咒語,不要去想别的。
湯姆終于擡起眼睛跟她的目光相遇了——此時,他的眼神很平靜,什麼也看不出來。
帕薩莉松了口氣,同時覺得,或許他說的沒錯,他最終很有可能成為一名精神魔法方面的大師。
他重新擡高拿魔杖的手,念出咒語——
下一刻,她的意識中出現了初到霍格沃茨的情景,接着是分院,第一節課,然後是周刊社團的入社邀請……
在預感到下一步會出現什麼記憶時,她頓時慌亂起來,忍不住喊了出來:“停下!”
畫面被切斷了。
他們回到了現實。
她松了口氣。
不得不說,這種急于保護回憶的沖/動很有利于防禦思維不被入侵——不管這種沖/動的出發點是什麼。
如果說對當時的她而言,不管不顧地沖上去打斷克裡特和湯姆的談話,是出于一種本能;那麼剛才,促使她能夠立刻結束回憶閃回的,也是一種本能。
不論如何,她都不能讓湯姆再回顧一遍當初的經曆——尤其在如今看來,這一切再明顯不過,克裡特當時很可能騷擾了他。
可緊接着,帕薩莉馬上又不由自主想到了對方剛才同樣的舉動。
不要多想。一感到思緒要往危險方向滑去,她就立刻告誡自己。
然而,不幸地是,她的目光跟湯姆的相遇了。
依舊沒人說話。
但一種難以言喻的默契突然不知從哪裡流淌了出來,彌漫在了空氣裡——不管帕薩莉多麼不想承認,不管她多快轉移開了目光,都無法阻止和否認一個事實:此時,他們對對方為什麼能這麼快抵抗回憶閃現心知肚明。
帕薩莉在原地站了幾秒,轉身往門口走去——時間不早了,而她也不想再跟湯姆單獨呆在這裡了。
拉開有求必應屋大門時,湯姆趕了上來。
他靠近時,長袍的下擺又碰到了她的。
緊接着,他身上的香皂味從身後隐隐約約傳來,然後她的頭頂被什麼東西輕輕點了一下,伴随着一聲壓低聲音的咒語和一種冷雞蛋兜頭澆下的感覺,她的身體迅速變為透明。
等帕薩莉回到寝室,米莉安已經睡熟了。
可當她窸窸窣窣地脫掉外袍,鑽進被子裡并閉上眼時,卻好似恍惚又聽到了剛才湯姆念幻身咒的聲音。
以及對方杖尖輕輕在她頭上點的那一下,似乎也殘留着一種揮之不去的實感。
那種奇怪的酸痛感又絲絲縷縷地冒了上來。
什麼都沒有,他們最後總會分道揚镳的,隻會成為彼此的“遠親”。
她閉上眼,又一次鄭重地告誡自己。
好消息是,魁地奇賽季正式到來的時候,湯姆的攝魂取念咒已經運用得相當熟練了,而她抵擋的能力也提升了不少,他們基本上很難從對方腦海中看到什麼令人不堪回首的重大經曆了。
比如當年斯萊特林魁地奇更衣室的遭遇,湯姆那令人尴尬的博格特,艾弗裡夫婦的來訪,兩個人一起躲避空襲之類的事情完全不見蹤迹。
但帕薩莉還是有些不大高興,因為不知道這種練習什麼時候才能結束——雖然她也看到了不少湯姆其他的回憶,但大多沒什麼意思——在這些記憶片段中,他大多在看書,要麼就在演算或者配置魔藥,而且往往不等她看清楚,畫面就切斷了。
倒是對方在此過程中看到了不少她并不想展示的回憶,比如以前在鄉下的生活,跟米莉安他們一起玩,或者去看望媽媽的種種經曆。
好在她掩藏住了賽迪莫斯的事——自空襲後,帕薩莉沒能再跟這位友人取得聯系。
不知道對方後來如何,可千萬别被當局抓住。
于是壞消息就是,湯姆似乎目前還沒有要停止攝魂取念練習的打算。
甚至比賽那天,他都堅持要練習。
“你為什麼這麼着急?”帕薩莉有些不情願,她已經答應去看米莉安,阿爾法德,穆麗爾他們的比賽了。
“但你先答應了我,”湯姆沒有正面回答,而是邊收拾東西邊說,雖然和顔悅色,卻毫不妥協。
此時,他們剛上完魔藥課——最近斯拉格霍恩教授總是讓他們兩個搭檔制作魔藥,帕薩莉一開始還因為大家的取笑和關注感到惱火,現在卻已經能泰然處之了。
她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着急,“你是不是在趕什麼計劃?”
聞言,湯姆揚了一下眉毛,眼睛裡流露出些許狡猾又得意的笑意,可仍沒說話——不過,見她的臉拉了下來,他最終好心地表示了讓步:“那我們可以快點,到時候你趕得上周六下午那場。”
帕薩莉依舊不高興——周六下午那場是斯萊特林對格蘭芬多,意味着她得失信于阿爾法德,穆麗爾和伊格内修斯。
然而,所有人都表示了理解——隻有阿爾法德撇了下嘴并立刻被堂姐拍了一下。
“你們是該好好約會,平時那麼忙。”穆麗爾笑嘻嘻地,無視了帕薩莉的解釋。
伊格内修斯也撇了撇嘴。
然而,事實上,時間壓根不夠用——等她寫完作業,給防護罩又做了一次演算并跟湯姆練習好攝魂取念咒後趕過去,下午的比賽已經進行了一半。
好在朋友們沒有計較。
比賽結束後沒多久,阿爾法德還跑來問她和米莉安要不要去霍格莫德吃晚餐。
帕薩莉注意到他的頭發似乎沒有完全弄幹,還帶着點潮氣——似乎是洗完澡就趕過來了。
“現在太晚了吧?”米莉安看了看天說,他們晚上六點前必須到校,否則就會面臨禁閉處罰,還要扣分。
“我剛才看有些人回來了,馬車肯定空出來了,我們坐車去,往返頂多半個小時,吃飯最多不會超過一小時。”他邊說邊将一隻手按在桌上,稍微彎腰看着她們倆,姿态顯得很潇灑,吸引了不少拉文克勞女生的目光。
帕薩莉跟米莉安對視一眼,拿不定主意。
時間的确不早了,現在出去确實很趕。
不過,自上次去過一次霍格莫德後,他們就再沒有過放松的時間——帕薩莉有研究,一大堆社團活動和作業,米莉安和阿爾法德則除了學業,每天還得參加魁地奇加訓。
跟她們坐在一起的穆麗爾翻了個白眼——最近她甩了自己的男朋友,因此偶爾會來拉文克勞的餐桌坐坐——
“阿爾,你這麼急急忙忙地讓兩個姑娘跟你出去可不好。”
“穆麗爾,對不起,沒看到你,要一起嗎?”阿爾法德沒有理會她,而是反問道。
“不了,我還得準備考試呢。”穆麗爾撇撇嘴說。
“那麼,你們去嗎?去的話我去看看馬車。”阿爾法德眼睛落在了她們臉上,又問了一遍。
帕薩莉看向米莉安,後者聳了下肩膀,似乎在說“你決定”。
“那好吧。”她打量了自己的朋友良久,最終答應了——因為前一陣阿爾法德和米莉安經常拌嘴,每天還得訓練,她想,他們興許也需要換個環境,放松一下。
阿爾法德咧嘴笑了,轉身迅速往門廳而去。
穆麗爾疑惑地盯着他的背影,繼而用這種目光來回打量她們,猶豫了一下壓低聲音問,“你們兩個跟我說實話,他是不是在追你們中的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