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8
若說米莉安的失戀讓帕薩莉為自己打定主意不談戀愛、不結婚的決定而感到慶幸的話,那麼很快她就發現即便如此,有一些時候,她依舊沒法避開這個話題――或者說,沒法完全躲避參與。
因為緊接着次日,斯拉格霍恩教授在快結束聚會時,宣布了一件事:十二月中旬考完試後,要舉辦一個小型的聖誕節聚會,屆時會有舞會,要求參與者帶舞伴。
帕薩莉一聽,深吸一口氣便想學上次一樣,請假不來。
然而,這次,斯拉格霍恩教授像是意有所指地笑了起來,還特意沖她眨了下眼睛,“别緊張,并不是什麼正式的舞會,就是大家聚一聚。要知道,我們再見可就是下學期了,所以不能遲到,也不能請假。”
頓時,帕薩莉感覺好像被灌了一大桶冰後,内髒又攪在了一起。
“可是教授,我才剛過14歲,”等散會後,大家都陸陸續續往外走,她趕忙湊上前去對斯拉格霍恩教授說,并毫無尊嚴地做出了可憐巴巴的表情,“還沒到參加這種活動的年齡。”
“哦,這隻是一個小型聚會,帕薩莉,不要緊張,”斯拉格霍恩教授和顔悅色地安穩說,“你隻需要帶個人跟你一起來就行了,一起享受音樂,美食,跟人聊聊天,就跟我們平時聚會一樣。”
帕薩莉稍微放下了點心,可想了想,還是覺得不踏實,便又觀察了一下教授的臉色,躊躇了一下,最終鼓足勇氣近一步确認道:“那,我可以帶個女性朋友來嗎?”
教授揚起了眉毛,和藹的表情一瞬間變得古怪起來――既像是覺得驚訝又像是覺得尴尬――有些勉強地笑了一下,然後十分委婉地提醒:“在這種場合下,大家都是帶異性來的。”
帕薩莉的臉紅了個透徹,低下了頭。
“但如果你實在覺得不自在,不妨帶個男性朋友來,也是一樣的,”興許是她顯得太過局促,斯拉格霍恩教授很快想明白了什麼,臉上的古怪表情重新融化了,變為心知肚明的和藹可親,還擡起眼睛看了一眼不緊不慢收拾東西的湯姆和已經收拾好東西、坐在那裡等人的阿爾法德,頓了一下,繼而半開玩笑半溫和地建議道:“我看湯姆就不錯,你們不還都是周刊社團成員嗎?是吧,湯姆?”
最後的問話稍微提高了些聲音,湯姆聽見後,正在整理東西的手停了下來,擡起頭,目光迎向了教授,不閃不避,大方地笑了一下回答:“是的。”
察覺到斯拉格霍恩教授馬上又要開口――而且還可能說出一些令人更尴尬的話來,帕薩莉趕緊擡起頭,裝作自然地笑了笑,聳了下肩膀,做出無奈又害羞的鬼臉,拼命搶先轉移話題:“所以,不管怎樣,我都得找個男生來?”
斯拉格霍恩教授的注意力果然又再度被她吸引回來,眯起眼呵呵笑了,“是的,還是得找個男孩,但我相信,願意跟你來聚會的男孩肯定已經排成了長隊,帕薩莉。噢,你們也一樣,阿爾,湯姆。我聽說你們時常出現在校刊的闆塊文章裡?”
說着,他好心情地一揮魔杖,把東西收拾好,沖他們再次擠了擠眼睛,繼而拍拍男孩們的肩膀,也離開了。
帕薩莉閉了下眼睛,事已至此,那她就隻能想想辦法了――看看周圍有沒有男生願意以朋友的身份來聖誕節聚會。
比如――威夫特就是個很好的選擇。
她快速在心裡分析起來,首先,威夫特不像阿爾法德那麼受姑娘們的喜歡;其次,柳克麗霞喜歡伊格内修斯,而米莉安喜歡阿爾法德,因此邀請威夫特并不會讓自己的同性朋友不愉快。
第三,也是最主要的,威夫特也隻是把她當成了朋友。
“那麼,你準備跟誰去?”教授一走,阿爾法德就拎着書包慢悠悠晃過來問。
“我想邀請威夫特。”帕薩莉簡短地說――因為米莉安的事,她最近看阿爾法德有點不大順眼――但這并不妨礙她對他即将邀請誰去參加聚會感到好奇:“那你準備邀請誰去?”
“不知道。”阿爾法德撇嘴,像是厭倦且不感興趣一般,接着反問她:“為什麼要邀請威夫?”
帕薩莉挑眉,她以為這很明顯了――選誰也不可能選伊格内修斯和他。
阿爾法德跟她對視了幾秒,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讀懂了她的暗示,變得有些不自在起來,臉微微紅了一點,聳了下肩膀,把書包從一側換到另一側,低聲說了一句“我以為你會跟那個菲利普一起。”
聞言,帕薩莉深吸了口氣,忍住想跟他好好談談的沖動――想問他為什麼拒絕米莉安。
可繼而又馬上想到了她也拒絕了菲利普,便瞬間又覺得她沒有這個立場去質問他。
氣氛一時有些尴尬。
“比賽準備的怎麼樣了?”沉默了幾秒後,阿爾法德轉移了話題。
帕薩莉心裡的不快也散去了不少,轉而認真發起愁來,“還沒有主意。”
“你不如試試看做一個魁地奇戰術演練模型?”阿爾法德建議,聽他的口吻像是想好這個主意有一陣子了,“不僅實用,還能展示你對魔力的控制和理解力。”
對方一本正經的模樣讓帕薩莉有些驚訝,但馬上不由沉思起來。
這是個不錯的主意。
但要想做這樣一個演練模型,勢必得參考巫師棋的原理――巫師棋算是比較貴重的玩具,因此其制作原理自然複雜一些。
而她的時間并不充裕。
“或者從你現有的裝置裡面選一個,”湯姆的聲音從背後輕輕傳來,讓帕薩莉心裡一緊,“這樣省很多時間,你隻需要改進一下就可以了。”
阿爾法德回過頭去,挑了下眉毛,繼而又再度看向帕薩莉。
這回,她再不能回避跟湯姆對視了,隻好也回過頭去。
隻見湯姆看着她,聳了下肩,又補充道,“我隻是覺得這樣的話,你不會弄得很累,因為馬上要期末了。”
這倒是真的。
帕薩莉垂下了眼,又認真思考起了他的建議――畢竟一碼歸一碼,湯姆這個人雖然很成問題,但多數時候,他在學習和安排時間方面讓人挑不出毛病來。
阿爾法德瞥了眼帕薩莉,又看向湯姆。
隻見後者也正望向了他,目光相遇時,還沖他友好又簡短地笑了一下,然後點了下頭,越過他們,步履匆匆地往前去了,身影很快消失在拐彎處。
仿佛他碰巧隻是随口插話而已。
接下來進入十二月後,帕薩莉果不其然更加忙碌起來――不僅因為進入了期末月,學習任務變重,需要加緊複習和做作業,還因為得為即将到來的比賽做準備。
不過,這些跟某天晚上的一件措不及防的事情比起來,都得靠邊站――自從暑假使用過幾次後,一直被藏在身上、毫無動靜的雙面鏡突然發熱。
許久沒有音信的賽迪莫斯-特拉弗斯在開學之後,第一次聯系了她。
帕薩莉被鏡子弄得從睡夢中熱醒,愣了一陣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她慌忙解開了系在睡裙下、裝着鏡子的腰帶,把它從裡面拿出來――手都在發抖,甚至不确定自己在床幔上施加的靜音咒是否奏效。
好在她還沒忘記動作要輕――小心翼翼打開了那面自開學以來再也沒敢碰過的鏡子。
隻見将近三個月沒見的賽迪莫斯的臉立刻出現在鏡子那一面。
她看上去比暑假那會第一次見面顯得更生氣勃勃了,一上來就眉飛色舞地開門見山――
“好消息,”她興奮地說,藍眼睛神采奕奕,頭發又換了個顔色――火紅得耀目,在肩膀上來回晃動,像是一團真正的火焰――整個人顯得更加閃閃發亮,而臉上的細紋不僅沒有顯老,反而讓她看上更加生動起來,“聖誕節你可以去看看媽媽了。”
帕薩莉差點叫出來――要不是還記得狠狠捂住嘴巴的話――手一松,把鏡子掉在了床上。
但下一秒,她趕緊又急切地把它撿了起來,捧在手裡,手卻一直抖個不停,壓低聲音問:“真的嗎?”
賽迪莫斯連連點頭,露出一口閃閃發亮的牙齒,過了好一會,笑容才稍微淡了一些,“不過,因為我們是偷偷去艾弗裡老宅看她,所以你得做點僞裝。”
帕薩莉眼睛瞪大了,心再度提了起來,一時屏住了呼吸,但緊接着,一股難以名狀的興奮感席卷了全身。
如果不是尚有一絲理智把她牢牢束縛在床幔遮蓋的這一小塊空間裡,她簡直要尖叫一聲跳起來,掀開床幔,弄醒寝室的每個人,告訴她們這個好消息,再給每人一個擁抱。
她要去看媽媽了!要去看媽媽了!
而且還是要避開很可能不讨人喜歡的外祖父母偷偷去看!媽媽會不會很高興?
想到這裡,她稍微又冷靜了一點,着急地問:“那媽媽知道我要去嗎?”
“噢,當然。”提到這個,賽迪莫斯的笑容再度變得燦爛起來,“不然你以為我這幾個月在做什麼?”
說着,她得意地用牙齒摘下了一隻手套,然後又摘下另一隻,捏住它們,在胸/前飛快甩了一下:“艾弗裡夫婦把這件事藏得密不透風,外人對此一無所知,因此混進去得花點功夫。不過,還是讓我/搞/定了。”
接着,賽迪莫斯把如何調查艾弗裡家的人際關系――四處搜集情報,繼而以某個身在國外旅行的家族朋友身份進入艾弗裡家作客等過程簡短跟帕薩莉說了一遍。
“那麼,我到時候要裝扮成誰呢?”聽完對方叙述後,帕薩莉問――不出意外,她也會假扮成艾弗裡家的熟人才不會穿幫。
“當然是跟我這個身份相關的人啦,這個你就不用太操心了,相關的資料我會在這幾天寄給你。不過,關于這個人跟我假裝身份的人之間的關系,性格和喜好之類的,務必要牢記,好嗎?至于具體安排,比如到時候你放假了,該如何把你從車站接走之類的,到時候再告訴你。”
帕薩莉聽完,再也忍不住了,任由快樂和興奮像啤酒泡沫般冒了上來――很明顯,賽迪莫斯已經有了主意,考慮得也很全面――畢竟不等提問,對方就已經想到了這點。
賽迪莫斯說完,眨了眨眼,最後沖帕薩莉招招手,便合上了雙面鏡。
鏡面一下子又恢複成了普通鏡子的模樣,上面倒影着帕薩莉一臉還沒來得及收回的期待、興奮和激動。
接下來的每天都好像踩在雲端上,輕飄飄的,任何事情都沒法讓人心情不愉快――哪怕湯姆也一樣。
“你好像心情不錯,發生了什麼好事嗎?”
這天上魔藥課,湯姆跟帕薩莉分在了一組,是第一個做完魔藥的,在等分數期間,開始清洗和收拾天秤、鉗鍋之類的工具。
在做這一切時,他便像閑聊一樣問起了她。
“沒什麼。”她面上若無其事,内心卻微微緊張起來――即便下定決心不再跟他有什麼牽扯,可事情并非能那麼簡單地一下了結。
面對湯姆,她還是忍不住緊張,尤其是已經聯系上了媽媽這件事需要她對外保密,而湯姆一直以來都是她在這個問題上需要防範的第一人。
湯姆不再問了。
然而中午飯後,當帕薩莉來到周刊社團時,他卻已經坐在她往常去的的位置對面了。
他有話說。
這是湯姆的習慣。
如果他有事找她,就一定會提早到達她常去的地點――多數情況下是周刊社團,在那裡一直等到她現身。
畢竟通常情況下,帕薩莉不會無故心血來潮改變自己的行程,而且周刊社團是無法避免不去的地方――除非退出。
因為她也不可能真的費力氣把源源不斷的稿件通通拿到寝室去處理――再說,社團也不允許。
所以隻要有話說,這個地方碰面是必然的選擇。
而所有人――包括帕薩莉,逐漸忽略的一個事實是,作為會計助理,湯姆并不需要時常現身。
可不知從何時起,這變成了一種為人所接受并習以為常的事情――他天天來這裡,坐在她對面一起處理稿件,或者完成别人塞過來的其他零活。
他們兩個從沒有換過位置――也就是說,自從開始一同工作後,就沒有不坐在一張桌子邊工作的時候。
當然,自步入三年級以來,這種習慣不是沒有招來過社團裡其他人的玩笑――比如社團二把手卡利亞-蘭登,就問過他們“是不是在交往”,或者某個格蘭芬多女生戲谑地說帕薩莉“看上去配不上湯姆”。
但這些明顯隻是打趣,沒人是認真的――畢竟他們在一起工作的時候幾乎不說話,并且在大家面前一直跟對方維持着點到即止的禮貌态度。
因此即便是一些投稿文章中偶然出現了一星半點流言蜚語,也沒什麼人當真――從沒有女孩子來找茬(試探帕薩莉或者找她“談談”)就看得出來。
這可以參考阿爾法德的例子――帕薩莉發現,經常有女生會因為他而彼此鬧矛盾,吵架甚至打架。
然而,說實話,這也是帕薩莉覺得心煩的地方。
她曾經想過退出社團,但又覺得舍不得――主要當然是因為有收入;其次,從社團成員那裡也能獲得一些有用的消息,而且大部分社員都對她很不錯,她并不願意斷掉這些關系。
可如果不想再跟湯姆有任何關系,那麼繼續呆在社團顯然又不是正确的選擇。
帕薩莉心裡糾結着,像往常一樣坐在了座位上,把書包裡的東西拿出來擺好,然後開始處理稿件。
自始至終都沒有擡一下頭,說一句話,哪怕看湯姆一眼。
時間過得飛快,等她看看時間差不多了,起身離開時,湯姆也緊随其後。
盡管沒有回頭去看他,她卻也感覺得出來,他不大高興。
這很可能是因為感覺到近幾天她故意不理他。
像她一樣,他似乎也對她的情緒很敏感。
但他還有話要說。
因此一到走廊上,他便加快了步伐,三步兩步趕上她,輕聲輕氣、不緊不慢地搭起話來:“那麼,你決定了參賽作品嗎?”
“還沒有。”
“我覺得那個蜈蚣裝置就很不錯。”他接着又說,又盯着她的臉。
帕薩莉沒看他,也沒接茬――不知道他想做什麼,心裡滿是戒備,等着下文。
“那個裝置挺不錯。”他又說了一遍,漆黑的眼睛依舊看着她。
這仍然是試探,真實目的還沒有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