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扯……”繼而帕薩莉聽見他輕聲說道。
“所以……這才是你想離開的理由?”就在帕薩莉以為這番對話已經結束了的時候,他突然又問,語氣裡居然透出一絲試圖理解她的意味,不再像她說“離開這裡是為了找媽媽”時立刻流露出反感、拒絕理解并幸災樂禍的感覺。
這讓她感到有些驚訝。
也有點感動。
“這裡對我來說就像是沒有食物、衣服、爐火和被褥的寒冬,”帕薩莉垂下眼睛盡量按捺自己的感情低聲說道,沒有直接回答他:“沒有書看,也沒有交流和信任。”
此時戴爾小姐進來了,他們便停止了交談。
課程結束後,湯姆和她也都沒再提起過這個話題,他們照常跟艾米還有丹尼斯吃了晚餐,在院子裡散了會步,就回去了。
到了晚上,帕薩莉跟三樓的姑娘們洗漱好回到各自的房間睡覺。
沃爾慈善院到點拉電閘,所以她按時躺到床上時,頭頂的燈泡就熄滅了。
前兩天,瑪莎給她換了房間――一個靠近走廊盡頭的狹小單間(是雜物室改造的),裡面隻有床、桌子和凳子,連衣櫃都沒有,隻有一個舊箱子放衣服――這個箱子還是她來時媽媽留下來的。
此時夜深人靜,她不由想起白天跟湯姆的談話,再一次沉重地意識到,她還得等到16歲才能從這個壓抑且充滿惡意的地方離開。
而媽媽還不知道在哪裡。
那份身份證明也不知道有什麼用。它能幫她找到媽媽嗎?
或者說,這份身份證明又說明了什麼呢?
媽媽讓她把它收好,說明這個一定很重要。
一個念頭像是閃電一樣劃過腦海。
頓時,帕薩莉渾身像是被冷水從上到下澆透了――媽媽之所以把身份證明給她,其實就是不會再回來找她的意思――她抛棄了她。
不,不可能。
帕薩莉本能地反駁這個可怕的想法,緊緊揪住被子,媽媽從來沒有食言過,說會來就一定會來。
可如果是這樣,她為什麼要把身份證明留下呢?
似乎也隻有被抛棄這一個說法對的上媽媽這麼做的理由。
不會的。帕薩莉閉上了眼睛,制止自己繼續想下去。
媽媽肯定是碰到什麼事情了,所以一直沒來。
把身份證明給她是為了以防萬一。
以防萬一?以防什麼萬一?帕薩莉腦海裡仿佛有另一個聲音不服氣地反駁起來,能有什麼萬一?
比如找工作遇到麻煩,一時來不了。她立刻想道。
那有必要留下身份證明嗎?沒必要吧?
她的思緒順着這個方向一路反複糾結,止也止不住――就像每次隻要稍有觸及“媽媽”這個詞時一樣。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她告誡自己,夠了,已經夠了,别去想這些了,想了也沒用,我隻要專注地熬過當下……
正當她拼命跟自己倔強的思緒作鬥争時,帕薩莉聽見門鎖輕輕響了一下――一般來說,白天的時候他們是不允許鎖門的,但晚上在瑪莎和貝蒂的檢查下,确保房間裡狀況一切正常後,所有房間的門都要上鎖。
而半夜不管是科爾夫人,瑪莎還是貝蒂,誰也不會突然跑到哪個房間。
帕薩莉立刻就坐了起來,警惕地盯着門的方向。
門鎖再次轉動了一下,然後把手似乎旋轉了一下,一個身影從外迅速閃了進來,又馬上輕輕把門合攏。
借着月光,她看清楚了――是湯姆。
“你怎麼……”她驚訝地壓低聲音問道。
湯姆沒說話,而是走到她床邊坐下,盯着她。
好一會,他們都沒說話。
帕薩莉不知道他這次半夜造訪的目的是什麼――如果第一次是為了看她的話――可她這回好好的,也沒跟他吵架。
“我可以告訴你一個秘密。”幽暗中,他突然輕輕說道。
帕薩莉的心提了起來――倒不是因為好奇他嘴裡的秘密,而是等着他說出條件。
他通常給予什麼東西的時候,一定會拿走什麼做交換。
而且他的脾氣通常就是這樣――哪怕你不想要他的東西,你也無法拒絕――他一定會動用讓你很不愉快的方式逼迫你妥協。
比如冷戰和更加陰陽怪氣地對待她,艾米和丹尼斯。
帕薩莉可不想讓艾米和丹尼斯更怕他――這不利于改變和安撫湯姆――畢竟他絕不是那種因為别人懼怕他,就放下身段好聲好氣說話的人。
相反,如果你不卑不亢,他興許還能正視你一眼。
可等了半天,湯姆沒下文了。
就在她想問“你有什麼條件”的時候,湯姆有些惱火地低聲質問起來:“你怎麼又不說話了?!”
“我在等你說,”帕薩莉趕忙接道,“你想說什麼?”
顯然她積極的态度讓他平息了惱意,他馬上恢複了平靜,用施舍般的口氣慢慢說道:“我能跟蛇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