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姆瞟了那枚硬币一眼，呼吸急促起來，揚了揚下巴，冰冷又輕蔑地說：“我不要了。”

帕薩莉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肯定是根本拉不下臉來把東西拿回去，便把自己的硬币從口袋裡摸出來――也是一枚一便士的硬币，花紋跟湯姆的那枚差不多一樣模糊。

“那好吧，我想你也許願意跟我換一下，我不介意那枚硬币被戴爾小姐碰過了。”她頗具技巧地說道。

湯姆又瞟了她一眼，才慢慢把她的那枚放進了口袋。

“薩莉！”帕薩莉和湯姆從大教室裡剛出來，就被艾米從後面抱住了，她身邊跟着丹尼斯。

“你們也下課了，對嗎？”帕薩莉笑着轉過身蹲下來輕輕捏了她的臉蛋一下問道，幫她整理了一下跑亂的衣服。

“今天我們學了5個字母！”丹尼斯緊接着搶着說道，“A到E，大小寫都記住了！”

“真的？我一會考考你們。”帕薩莉笑眯眯地說道，揉了揉他的腦袋，卻被他不自在地笑着躲開了。

“我們該去吃飯了，”湯姆冷漠的聲音從背後突兀地傳來，打斷了他們，“一會去晚了飯會全都冷掉。”

帕薩莉這才站起來，一邊拉着艾米，一邊則是丹尼斯，後面幾步遠是漫不經心、不緊不慢跟着的湯姆。

到了餐廳時，領餐的隊伍已經排了很長，科爾夫人，戴爾小姐和貝蒂也在隊伍中間。

在這裡，所有人的餐食都是一樣的，有老師一起吃飯，用餐紀律也更好。

帕薩莉，湯姆，艾米和丹尼斯在門口領好餐具（一隻木碗和一隻鐵飯勺）排在末尾，随着隊伍慢慢向前移動。

今天的午餐是一小塊香腸，包心菜土豆泥沙拉，黑面包和麥片粥。盛飯的時候，瑪莎會把香腸和沙拉直接放在麥片粥上，面包遞到每個領餐的人手上。

秩序井然，也沒人高聲喧嘩。

但就在此時，意外忽然發生了。

戴爾小姐盛好了粥，拿着面包正走向面對全體孩子的教師席時，突然腳下一滑，向後倒去，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粥飯全都撒了出來，有好大一部分還濺在裙子上面。

她似乎自己也沒反應過來，還在黏糊糊的飯菜裡呆坐了兩三秒才面紅耳赤地爬起來，狼狽地拾起餐具，飛快地離去了――戴爾小姐出了名的愛幹淨，衣物永遠整潔清爽，每次上課前都要每個人把桌椅擦幹淨後再就坐。

這種情況下，她簡直丢臉丢到家了。

一些經常被她點名批評的調皮男孩和女孩立刻竊竊私語地笑起來，但大多數人出于對科爾夫人的畏懼，并不敢多議論。

果然，科爾夫人厲聲把那幾個小聲笑的孩子趕出了餐廳并不允許他們吃飯。

這下剩下的人變得暗暗竊喜起來，帕薩莉也不例外――這意味着那些人不吃的飯可以分給大家了。

當然至于誰這麼幸運，還得取決于科爾夫人和瑪莎。

五個孩子的香腸、沙拉、面包和粥大部分給了幾個瘦弱的孩子，但表現好的幾個人也沾了光――帕薩莉就得到了多餘的一小塊面包。

她拿在手裡，等到用餐進行到一半時間時，才趁人不注意把它偷偷藏到了袖子裡面。

帕薩莉一邊吃着沙拉、香腸和粥，一邊看了湯姆幾眼。

隻見他文文靜靜地吃着飯，感受到她的目光時，還擡起頭來，挑了一下眉頭，露出疑惑的表情。

帕薩莉沖他笑了一下，搖了下頭，繼續吃飯，但心裡卻有些懷疑剛才戴爾小姐的意外是他/幹/的。

但她沒證據，也不敢輕易向湯姆證實――她怕弄不好反而會激怒他，那她就又得想辦法哄他，她讨厭這樣。

不過如果真是他做的，那她也因為這個意外而得到了額外的一小塊面包。

所以吃完飯後，她把艾米和丹尼斯打發走，把藏在袖子裡的面包分了他一半――也算是借此試探一下，看看他的反應。

湯姆見狀，擡起眼睛看了她一眼，揚了下眉毛。

那一瞬間，他的臉上閃過一絲得意和帕薩莉以前隻在周圍成年人臉上見過的、每當她能适時明白他們的用意并飛快地進行回應時，他們對她流露出的那種名為“欣賞”的情緒。

帕薩莉心裡一沉。

肯定是他幹的。

同時，她心裡第一次對他戒備起來。

之前對她的報複也好，對其他人的報複也罷，她都沒太當回事，最後還默默地理解了他。

因為畢竟他們跟他吵了架，彼此都傷害了對方，無法明确地判斷誰對誰錯。

但戴爾小姐沒收那枚硬币完全是出于好意，因為當時那樣玩的确危險，如果他們真的弄傷别人，的确付不起責任。

而且戴爾小姐也把硬币還給他們了，那麼，他還有必要這樣做嗎？

湯姆的報複心是不是太強了？

她跟這樣的人做朋友是不是不太好？

“謝謝。”湯姆仿佛絲毫沒察覺到她的動搖，而是面色自然地接過她的那一半面包，三口兩口就吃完了。

“……不客氣。”帕薩莉食不知味地把那一半也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