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很激動,但勉強能在堅決護衛着遊風鏡翡的黑咲隼面前,控制住不去抓她的肩膀。丹尼斯滿懷焦慮地看着她。
——要是在這裡知道了幕後真兇,就算對方現在不在這個次元,隻要回去告訴赤馬零兒或者赤馬零王,他們一定能夠結束這一切混亂的源頭。
曾作為兩面間諜的丹尼斯,自然對那對父子的能力滿懷自信……但,他隻是看着黑發少女有點尴尬地撓了撓臉頰。
“……鏡?”
“抱歉啊。丹尼斯。……雖然我确實知道,但是現在,我沒法說出來。”
“……為什麼?!”
“——因為,這是【遊風鏡翡】能留在這個世界的代價。替代了那位大人起到【影響世界】作用的她,說出其真名的那一刻,就等于否定了自己的存在。”
“……!”
回答了丹尼斯的,卻并不是她自己。
突然不知道從哪裡冒出開的——走路簡直和貓步一樣沒聲音的金發男人對他們優雅的笑了笑,還很講究禮節地行了一禮。
“——在下,想着好歹當年也有過一面之緣……想了想,還是來和【後輩】們打個招呼。該說許久不見了吧,遊風鏡翡。”
“哈哈,我可不記得了啊。你是誰來着?”
對這莫名自來熟的打招呼,隻是回以微笑。
雖然說應該反諷的成分居多,但她現在【失憶】的事情,委員會的所有人都應該知道——并以此為樂吧。所以,對方也并不在乎她這種不太給面子的态度。
……畢竟,不用再需要等太多的時間。他們這些所有,……曾經被從融合次元【趕出來】的人,就可以看到,一直以來視為最大的【眼中釘】的少女的【毀滅】了。
“沒關系,畢竟就算你現在是正常的狀态,你應該也不會擺出【和我很熟】的态度吧——這才是那位【鏡】。那位隻在乎自己的性命,所以可以随心所欲去奪取他人的生命,去排除異己的【殺人魔】真正的樣子,不是麼?”
“——你這……家夥……!”
聽到對方竟然把當年融合次元發生的那場【變故】的真相,歪曲成這個樣子的時候,丹尼斯都聽不下去——想來秉持紳士風度的青年,都恨不得上去給他一拳。
但話題中心的少女就像沒聽到一樣,隻是百無聊賴地支着下巴:
“——不可能隻有你一個人的吧。讓·米歇爾·羅傑。跟你一起來的,被你保護起來的那個女人呢?”
“先别着急,遊風鏡翡。”
對方隻是擺了擺手……然後。甚至無視了黑咲隼瞪着他的幾乎能殺人的視線,直接彎下腰來直視着輪椅上的少女:
“——真是抱歉,雖然剛才說的話,似乎有些刻薄……不過,我來這裡,其實是想勸你想明白一些事情的呢?”
“有話好好說,别湊那麼近。”
她皺了皺眉頭,因為身體有點不好移動,所以隻是稍微擡眼看了看這位學生時代,曾是自己手下敗将的【前輩】。
但還好對方也還算識趣,大概是看得出來自己要是再站在這麼近的距離和少女說話,估計是真的要被旁邊兩個男人一人一拳打在臉上了吧——
重新站直了身子,用俯視的視角看着她,羅傑将手平放在胸前……擺出一幅悲天憫人的姿态。
“——我的主君,說,他願意饒恕你。”
“……啊???”
沒想到對方事到如今還在說這種難以理解的話,旁邊的丹尼斯是真的有點沒耐心了。
……但當看到自己的青梅竹馬什麼都沒做,隻是安靜地坐在那裡聽對方講完的時候,他也隻能忍住。
“你的主君……?”
“是!——正是那位,原本的身份,原本的位置,和原本應該在這個世界上,承擔的,應該面對的命運……全部都被,遊風鏡翡這個女人搶走的,可憐的大人。”
已經簡直像是在詠唱抒情詩歌一樣。對羅傑此人這種極度誇張的說法——其他人都還是搞不懂他到底是在說誰……隻有遊風鏡翡,輕輕歎了口氣。
“……果然,是【他】啊。”
”???鏡?那家夥到底在說誰?!”
他們是在融合次元一起長大的,也是在超量次元一起作為同伴,度過了這麼多年的——到底是誰,是遊風鏡翡能直接想到的……可自己卻不知道的?
丹尼斯……稍微再努力回想了一下,剛才羅傑說的【身份和地位全部都被遊風鏡翡搶走的】這樣一番話,突然有了一個很離譜的猜測……
“等下、難道說,教授、……赤馬零王,難道除了他已故的女兒和現在的赤馬零兒,還有個私生子嗎?!那老頭?都這把年紀了!?”
“…………………………噗。”
啊。
現在,遊風鏡翡在很努力地憋笑。所有人都看出來了。
“鏡???你别這樣光笑着不說話啊?!到底——”
“不是啦。和赤馬零王沒有關系。”
像是也覺得這樣吊着他們胃口沒什麼意思一樣。
綠色眼眸閉上又睜開,稍微收斂了一點因為剛才這番對話太過離譜而不小心顯露的笑意,重新看向羅傑。
“——嘛。非要說的話,因為我的出現,和我對赤馬零兒曾經說過的某些忠告……應該吧。因為如果是我,一定會讓他這麼做。”
這是【蝴蝶效應】。
哪怕是再小的蝴蝶,稍微扇動翅膀……在世界的某處或許或引起一場台風。這是非常悲哀,卻也無可奈何的事情。
她也當然知道——因為自己的出現,讓【誰】自六年前,本該出現在大衆視野中,卻變成直到這六年後,也一直沒有出場的機會。
甚至,連原本會有的名字……原本,會在某人身邊出現的資格都沒有了。
事到如今,就算沒有記憶,這種事情也很顯而易見。
但是——
“我也确實沒想過,他原來也會帶有着【記憶】——或者,你效忠的那位大人,和我一樣,他本來就是【重新來過】的人吧。”
對她毫無情緒的平鋪直叙,讓·米歇爾·羅傑瞪大眼睛。
“——因為僥幸、在我們的世界重獲這條賤命的你、怎麼好意思……!”
“那還真是抱歉,因為,這也不是我能決定的。”
這話說的是真的很無奈。因為就連她自己,在【死前】也根本沒想過會來到這個世界吧?所以這說的全都是真心話。
“——從結果上來看,我在這個世界睜開眼睛之後,改變了如此之多的【命運】……當然,甚至看起來,還把你們那位大人原本應該會遇到的,生命中最大的【支柱】給奪走了。在他眼裡,會覺得我很礙眼,很正常吧。”
……怎麼說呢。雖然覺得,或許【重來一遍】的那位,是因為别的更麻煩的,更牽涉到世界【本質】的理由,才不得不抹除自己……但畢竟現在是在和讓·米歇爾·羅傑交談,她當然是要順着表面上的說法,故意這麼刺激對方。
“既然你知道、那為何不——”
“不。我承認我的【存在】,确實是個【錯誤(bug)】——但是,我絕對不會後悔,我在這個世界上做過的任何事情。”
事到如今——她。終于可以斬釘截鐵地說出這句話了。
那是因為沒有回複記憶,還是因為,記憶其實一直都存在于内心……隻是自己一直沒有勇氣去面對,才能如此呢?
不管答案是什麼——在這裡,她的選擇,也隻會有一個。
“如果對方真的對我心懷怨恨,我會考慮親自走一趟,對那個人道歉,也會考慮和他商量一下,未來的【去向】——但至少現在,光憑你的三言兩語,想讓我在這裡就對你們這些家夥拱手投降,也太早了點吧。”
“遊·風·鏡·翡……!”
果然,聽到她這番【厚臉皮】且【毫無悔改】的話語,剛才還遊刃有餘的羅傑立刻變了臉色。
“别開玩笑了——事到如今,你依然沒有發現自己到底犯下了多麼嚴重的罪惡嗎?!你可别忘了……那個女人……!”
歇斯底裡的抓着頭發,羅傑似乎是想起非常【痛苦】的記憶一樣,咬牙切齒地一字一句:
“如果、你沒有殺了她的老師——你沒有對她做出那些事。如果。你沒有在那次學園大賽的時候強行出頭,搶走了,次元侵略計劃的【主帥】資格……!現在的一切,根本就不會發生了!!”
“……”
“你還在自欺欺人嗎?!遊風鏡翡!!就算再怎麼樣——讓那個女人,讓這個世界變成這個樣子的人,可是你啊!!!”
“——是啊。”
她竟然點了點頭,然後,看向被深紅色籠罩的天空。
……啊啊。這個紅色,就像那天……她第一次殺人。第一次在手上沾染上【活着的存在】的鮮血的……那一天一樣。
……當然能記起來。那怎麼可能忘記呢?就算不後悔殺了某個畜生,那一個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做出來的最出格的一個舉動……确實如對方所說,改變了太多人的命運。
——包括現在已經幾乎被他們改造的半死不活的【帕拉賽特】也一樣。
對那孩子來說,她一生中最大的不幸,其實并不是來自于這些人。
……而是讓她意識到,她本可以【不需要面對這些】的,曾經的自己吧。
“——但是,我還是那句話。我的罪孽我會自己背負。對你,我沒有任何想說的話,讓·米歇爾·羅傑。”
和帕拉賽特不同。這家夥和自己的【恩怨】,頂多隻是他記恨着自己當初讓他慘敗駁了面子而已。……既沒有被改造,也沒有遭受任何非人對待的這家夥,隻是個靠欺壓他人,讓自己得到無用的自滿感的小醜罷了。
言盡于此。她懶得再和他說話,擺了擺手:
“差不多到時間了——我要找的【對手】可不是你。”
“哈、哈哈哈哈……!!好、好!既然你這麼執迷不悟!甚至都不懂得珍惜,那位大人給予你最後的機會的話……!”
怒極反笑。金發男人張開雙手——在已經被鮮紅籠罩的競技場内,重新閃起了刺目的燈光。
“——那就來吧。讓這場虛假的友誼賽落幕……讓迎來【末日】的血腥劇目 ,再次開演吧!”
他的話音落下——剛才黑了的大屏幕也重新亮起。
而在上面赫然顯示的,已經不再是原本的決賽雙方的名字。
不過,那上面,也并不是隻寫着【兩個決鬥者】的名字。反而是……
“為什麼會是組隊賽……、啊等下?!地震?!”
剛想質問怎麼會除了遊風鏡翡和帕拉賽特,那上面還會有【羅傑】、還有一個【暫且空白】的名字的時候……丹尼斯突然腳下一晃,差點沒站穩摔在地上。
而随着競技場内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觀衆們的驚呼。在原本空曠的,用于D輪行駛的賽道上,地面上突然變成一片猩紅的土壤。
……而在那之中,無數棵巨大的植物的枝幹,簡直就像是要把在場的所有人,連同這個世界一起吞噬……瘋狂地蜿蜒而上,甚至把那些還在慘叫的人直接禁锢在其中,直接開始吸收起了【養分】。
被植物的群體所包圍……競技場的正中,原來剛才,成長到覆蓋住天空的,讓一切籠罩在鮮紅的黑暗裡的,那棵大樹的【主幹】……在那其中,身體已經和巨大的【樹木】化為一體的紅發女人,終于睜開了紅色的眼睛。
【——殺了,你。】
如果有人能在這一片混亂之後,還能仔細去傾聽的話。可以聽到,随着血腥的風的氣息,女人發出這樣的呓語。
【全都是。你的錯。】
當然。在即使已經變成這樣的現在,也依然不忘記的【最憎恨】的對象……這句話語的中心,自然也能聽到,來自對方内心的呐喊。
【——我要,殺了你,遊風鏡翡。】
——所以,隻能由自己來結束這一切。
……隻能由自己去結束。本該在那天毫無痛苦地死去的……卻因為自己做了多餘的事情,不得不活在這不講理的世界上直到現在的,某個人的性命。
“來吧、來吧、來吧!!嘗試着追上這吞噬世界的速度吧!”
這樣說着的羅傑——已經在癫狂地笑着。
并站在了一處枝幹旁……那鮮紅的枝幹,竟然化作了【D輪】的樣子。一躍騎在了上面,蔑視地俯視着遊風鏡翡……還有她身邊的兩個人。
“在你死之前——選擇一個和你一起陪葬的騎士吧!怎麼樣,有來和我們一起,玩這場【俄羅斯輪盤賭】的勇氣麼?遊風鏡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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