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這麼晚了還沒睡嗎,遊裡。”
大約是很久以前的事情,至少那個時候,她還沒有像現在這樣這麼防備遊裡。
年僅十四歲的黑發女孩看到門口穿着睡衣,抱着枕頭出現的紫發小男孩時,眉頭稍微皺了一下。
那并非表示不耐煩,僅僅隻是擔心的意思——就算在學院這種相對治安嚴格的地方,夜晚不好好的待在房間裡,哪怕不被教授與其部下發現和訓斥,萬一被研究所的什麼變态抓到了,也有被拉去做實驗樣品的風險。
考慮到之前塞蕾娜就差點遇到這種事,遊裡也該小心一下才對。
所以,自從那天,遊風鏡翡獨自一人從【實驗室】回來之後——哪怕不再和他們在一個卧室裡休息,她也是必須确保暗中遊裡和塞蕾娜都好好地回到各自的房間之後,才回來休息的。
因而,當聽到敲門的聲音,開門看到的是不聽話的小孩子的時候,就算沒太多的怒意,要說語氣裡沒有訓斥的意思,那也是不可能的。
而那個孩子——剛到男孩子應該開始長個子的年紀。雖然暫時還是沒有相對年長的少女高,但從喉嚨裡發出的聲音已經帶着點變聲期的沙啞:“……鏡……我睡不着。”
“……唉。是教授白天的時候又說你什麼了嗎?還是别的事情?”
其實她看起來并不太樂意在這裡做出讓步。年僅十二歲的男孩當然看得出來,但還是執拗地站在門口。
“……我做噩夢了……”
真是稀奇。雖然他并沒有成長到,變成以後那個将他人的生命視作玩物的狀态——但向來心高氣傲,比别的小孩要更加好勝的遊裡會露出這種脆弱的表情,就算是她也很少見到。黑發少女抿着嘴思考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按着額頭歎了口氣。
“……算了。就這一次,下不為例。”
每次她對遊裡或者塞蕾娜的撒嬌做出讓步,都會這麼說。
少年趕緊點了點頭,生怕她會反悔一樣,趕緊握住少女的衣角。在背過身去的她之後——【計劃得逞】的小孩,嘴角勾起喜悅的弧度。但也小心翼翼地沒讓她察覺到。
帶着這個年紀,還會因為睡不着來找【家長】一起睡的小孩子進了房間,她在确認門外應該沒有剛好經過的什麼人之後——把自己的房門關上。
雖然就算被看到了,也無非是自己會因為違背了規定,明天被教授怒斥一番而已。但為了遊裡考慮,沒被那些監視的人留意到當然是最好的。
沒等她說什麼,少年已經輕車熟路地自己先撲在了床鋪上。在那張能容納三人也綽綽有餘的床上,遊裡乖乖地鑽到被子裡,紫紅色眼睛亮閃閃地注視着還站在門口的她。
“鏡……”
“知道了。知道了。我先去再拿一床被子。——你來的時候,沒被人看到吧?”
總覺得哪裡很奇怪。但又說不上來——他是怎麼溜出房間的?遊風鏡翡多少有些疑惑,一邊翻着衣櫃一邊問道。
“嗯。今天,教授沒有讓那些人圍在我和塞蕾娜的房間前面。……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呢。”
之前,因為遊風鏡翡做的【那件事】——學院裡一時人心惶惶。
因此質疑教授的方針,想要當面責問的人也比比皆是。甚至也發生過夜闖研究中心的這種事情,加強了防衛,連帶着增加了看管遊裡和塞蕾娜的人手。她當然知道,這不隻是教授在确保這兩個孩子的安全,也是再讓他們決不能再随意接觸自己。
遊風鏡翡。在【殺了人】之後——從根本上而言,已經變成了不安定的危險人物。
就算事出有因,理事會也一緻認為這件事情非常嚴重。在确保她能夠重新作為【能控制的存在】被起用之前,必須嚴格控制遊風鏡翡的所有行動。
她倒是無所謂。但那兩個孩子,大概心理上很不适應吧。
尤其是在那天,他們親眼見到那一幕後——
抱着自己那床被子,丢在床上,黑發少女對上了還在注視着自己的那雙眼睛,表情有點凝重。
“……遊裡。”
就算教授放松了對兩個孩子的管理,也不代表自己應該在這個時候見到他們。實際上,比任何人都認為自己應該被關起來的少女,語氣認真地問道:
“比起噩夢什麼的……你難道不覺得,我才是你應該害怕的存在麼?”
——沾染着鮮血,赤裸着從實驗台上起來,臉上帶着猙獰笑容的自己。
站在他們的角度,要說那是【魔鬼】的形象都不為過。
當時倒在少女身邊的那個瞪大眼睛,一臉難以置信的老人——就像在嘲笑着他那醜陋又無謀的野心一樣,在無助地蠕動的瀕死身體旁邊,那些跟着宿主即将一起死去的寄生蟲上,也沾滿了猩紅的鮮血。
堪稱是地獄繪圖了。說實話,如果遊裡做的噩夢就是那個場景,她也完全不覺得奇怪,所以,她才難以理解,在這個時候做了噩夢,卻下意識地想來這裡找自己獲得安全感的遊裡的腦回路。
但那個男孩卻隻是笑眯眯地——安靜地看着一頭霧水的遊風鏡翡。沒有回答。
明明隻是比自己還要年幼的小屁孩,卻被他看的有點不知所措。能感覺到對方無言中表達的意思,想着“行吧行吧”這樣的,她也終于不得不在他身邊躺了下來。
才剛一躺到床上,就被緊緊地抱住了。
自然地湊到她懷裡,可能還不懂男女之防的孩子。就那樣在她自己也沒意識到有什麼不對的情況下,用臉頰眷戀地蹭着少女頸側柔軟的黑發。
“鏡……我好想你——”
“哦……哦。确實是有段時間沒見了……”
雖然私下相處的時候,遊裡在她這裡一直很喜歡這麼撒嬌,但這次的粘人程度好像更強烈一點。
是被強行和【母親】分離之後的雛鳥反應嗎?她猜測。被少年如此親近着,第一反應是覺得有點熱,她愣愣地拍了拍小孩子瘦弱的後背,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是我認識的那個遊裡。可是,為什麼……?】
莫名古怪的感覺還是揮之不去。在她都要覺得,那隻是自己因為太困而産生的錯覺的時候——少年,輕輕地湊在她耳邊說道。
“鏡。比起那些無聊的事情——你難道不想知道,我到底做了什麼樣的【噩夢】嗎?”
“?”
他說是噩夢,那應該不是什麼好事吧。
被吹拂在耳邊的氣息弄得有些癢,她本想試着拉開距離,卻被更緊地按住了身體——這次,心中切實地敲響了警鈴。
總覺得,好像哪裡,真的不太對勁?
“我啊,夢見了——那一天的鏡。”
明明是天真無邪的童言童語,但是少年帶着笑意的聲音,在這炎夏裡卻讓人不禁開始冒起冷汗——
“因為,渾身是血的鏡,用冰冷的目光注視着我的鏡,實在是太美麗了……夢裡的我,忍不住親吻了那樣的你……然後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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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紫紅色的眼睛,在睡夢之後睜開——因為是被捆起來的原因,他因為手腕的痛意很快清醒。
夢見了對他而言非常美好的記憶,青年心情十分愉快。
但看起來眼前的那個男人卻不是。大概掃了一眼周圍,沒看到自己想看到的惹人憐愛的身影,他保持微笑,對綠發的青年問道:
“鏡隻讓你一個人來看守我?這種程度的束縛,她難道不擔心我随時可以掙脫之後殺了你麼?”
“你覺得能打得過我的話,盡管試試看。”
并不畏懼對方的威脅。主動提出要在這裡監視這個男人的黑咲隼,表情沒什麼變化。隻是雙手環胸靠在客廳的沙發旁,保持着警惕看着角落裡的遊裡。
“嘿诶——真是有趣。是對自己的實力有這種程度的自信的男人,才有能賴在她身邊的厚臉皮呢。”
自顧自地得出了結論。說是随時可以掙脫,但還是老老實實地被綁着。坐在角落裡的遊裡,眯起眼睛審視着這個男人。
——雖然,他是因為久違地見到了鏡太過高興,才沒有及時躲過本以為自己已經控制住的,懷裡的她的反擊。但在剛才那個時候,及時配合了她的舉動攻擊了自己的,自然是這個突然出現在這個次元的男人。
遊裡的記憶力很好。盡管因為時間的流逝,對方也比那個時候見到的模樣更加成熟——但他當然認得出來。在超量次元,那個就像是在護着什麼【寶物】一樣,站在穿着校服的鏡的面前的男人,就是眼前的這個人。
“黑咲隼。——真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你居然還是不知好歹地跟在鏡的周圍呢。明明隻是超量次元的渣滓而已……多少也要有點自知之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