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蟲走過裘博恩身邊時被老蟲子抓了一把手臂,但裘博恩的手觸之即離,像是抓到了一塊燙手的烙鐵,緊接着恐懼爬上了他的臉,變成了他在震驚之後唯一能顯露出來的表情。
翁晨就像是沒看到一樣,平靜地停下,問他:“還有什麼事嗎?”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裘博恩的反應很快,從一開始的震驚中緩過來後,憑借多年見識了翁晨搞事情的經驗,他并不會像胖墩兒或是那幾隻雌蟲一樣慌張無措,“翁晨在哪兒?”
“我不知道。”它真誠地搖頭,坦言道:“但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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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時辦公室的公共投屏上正放映着白天翁晨遭遇交通事故的整個經過,不僅僅是翁晨出事地點的前後監控,犯罪者從上浮空船到出事,最後逃役的全部錄像都被調查這件事的軍雌們翻了出來放大、放慢、反複觀看。
奧修維德最後命令暫停,畫面停在了穿着一身休閑服,戴了漁夫帽和口罩的肇事者轉身逃跑的瞬間。
“你們之後就再也沒找到他的下落?”
“問過幾個路人後發現他們指出的逃跑方向都不統一,而且好像出現了輕微的記憶混亂。”恺培又找出了幾張肇事者隐匿在人群中的照片,但攝像頭标出的位置卻顯示這是在同一時間的不同地點拍到的,也就是說其中隻有一個是真的,更有可能這些都是假的。
奧修維德看過後露出了一個非常難堪的表情:“翁晨的态度是什麼?”
他本該直接問自己的雄蟲,但從剛剛餐桌上的氛圍來看,翁晨顯然不想配合調查,而且密友既然能在事發前就幹擾翁晨的腦子,那麼之後的追蹤調查雄蟲那恐怖的精神力也根本沒法發揮作用。
肯依曼接了話:“殿下認為跟克羅威、迪曼和金斯爾曼3個家族有關。”
奧修維德有些沒反應過來,因為肯依曼說的這3個家族剛好是翁晨今天去找的3家,“他為什麼這麼肯定?”
恺培給出了最直接的證據:“肇事者開的浮空船是迪曼家族掌股的飛船公司制造的私人定制,那艘浮空船光是靠錢根本買不到;他身上的衣服、包括用的刀都是克羅威名下的周年限量,幾年前在帝國的主星系被炒得非常火,現在在市面上已經買不到了;肇事者上船前,剛剛參加完紋朗·金斯爾曼舉辦的宣講會。”
“宣講會?”奧修維德隻覺得詫異,“關于什麼的?”
“《城市未來建設與環境發展》。”肯依曼調出了海報和宣講會當時的錄像,在黑壓壓一片的觀衆席中,帶着漁夫帽和口罩的那個人卻顯得尤為明顯。
錄像中的目标人物坐在一個非常随機的位置上,看起來就像是個參加這場宣講會的普通公民,但在結束之後鏡頭卻拍到了他進入後台的情景,最讓蟲子們在意的就是這場宣講會的舉辦人,也就是紋朗·金斯爾曼跟他一起離開了現場,并且上了他的船。
奧修維德看着公共投屏上的畫面,手不自覺已經握成了拳頭,“你們找到金斯爾曼本人了嗎?”
恺培歎了口氣:“找到了,但是他說自己沒有從宣講會上離開的記憶,帶去軍醫院檢查後也發現他的腦子被動過手腳。”
聽到消息後的将軍盯着他的副官,突然覺得自己無話可說。金斯爾曼家族是混血種,他們中的一些成員或許有着蟲族的基因,但遠遠沒法阻止他們被催眠或是洗腦。
純血種的雌蟲、軍雌,也未必能抵擋住一些藥物對他們大腦的傷害,更何況這樣一個血統不純的雜種。
恺培深深看了一眼奧修維德,重新關掉投屏後對此次交通事故的肇事者做出了總結:“富有、低調、邏輯思維缜密,而且并不是個貪心的犯罪者——完美符合了我們之前對密友的側寫,從身高、體重來看,也極有可能是一隻雌蟲,甚至就是斯多尼·麥恩……最重要的是,他沒有真的殺了翁晨。”
“可他又确實做出了‘刺殺’這個行為。”肯依曼靠在自己的椅子裡,看着屏幕中還在循環的錄像,“我想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就好像是知道我們的時間不多了一樣,突然跳出來,又消失。”
恺培重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也放起了錄像,“最讓我奇怪的是,殿下除了提出懷疑對象外,他什麼都沒說。”
“是啊,他在之前還會發脾氣,可這次自己真的受了傷後反而輕輕揭過了。”
兩名副官雖然在自說自話,但眼神都在瞟着奧修維德,他們都清楚這件事對自家将軍的打擊有多大,可從奧修維德那張辨不出喜怒的臉上,他們又什麼都看不出來。
晚餐時的失控是他們唯一抓到的波瀾,但在被胖墩兒打亂之後,奧修維德就再也沒有任何偏向了。
在沉默中,恺培做出了一個有些跳躍式的假設:“他是不是在挑釁我們?”
“挑釁?那麼好處呢?”肯依曼立刻否定了同事的這個猜想,“除了變向催促調查進度,露出了更多的馬腳,他又能得到什麼?”
“他本來就是個瘋子。”恺培微微擡高了自己的音量,“有着富可敵國的實力,卻甯願住在下水道裡的人,怎麼可能是精神正常的?他如果就隻是為了自己的一點樂子對二次介入調查的殿下下手,這難道不是很有可能是他做出來的事嗎?
“關于記錄翁晨生活軌迹的事情,他已經失敗了,現在如果還在0247,那現在他應該比任何人都想接近翁晨,哪怕隻是來一次刺殺這樣的即興表演,也能讓他在戒斷時期好受點不是嗎?”
肯依曼的表情卻變得古怪了起來,他盯着恺培不說話,但眼神卻把自己的同事惹毛了。
“你又有什麼高見嗎?”
“沒有。”肯依曼換了一個坐姿,“隻是你剛剛那句話有點太急功近利了。”
“哦,是嗎。”恺培完全不這麼認為,“我隻是難得膽大了一次,卻讓你對我有意見了,老夥計。”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剛剛的話隻是讓我覺得你有點像是隻雄蟲。”肯依曼終于低下了眉眼,選擇避開恺培的咄咄逼人,“你平時不會有這麼偏激的想法的。”
“我隻是覺得我們快沒時間了,難道你還想繼續這麼熬下去嗎!”
“行了。”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的奧修維德突然打斷了兩名副官的争論,他站起身,送掉了原本紮緊的領帶,“回去好好休息吧,明天開始放假。”
“放……”恺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在說什麼呀,将軍?”
“我放棄了。”奧修維德說,他就像是害怕手下們聽不懂一樣,又重複了一遍,“我放棄了,我不想再查了,誰愛管就讓誰去管吧,我明天要睡個懶覺,然後再去花園裡散散步、澆澆花。”
恺培張了張嘴,說出了一句大不敬的話:“您上次檢查精神狀态是什麼時候?”
“1個多月前,醫囑上說讓我最好把生活重心轉移到工作以外的事上去,我覺得他說的對。”奧修維德已經在清理他的辦公桌面了,一副再也不打算踏進這間屋子的模樣,“我覺得醫生說得對,工作是永遠都做不完的。”
“可是,将軍——”恺培試圖叫住奧修維德,但沒有用,他眼看着雌蟲收拾好自己的桌面後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臨關門前還非常好心情地回頭祝他們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