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下了場雪,不算大,薄薄一層,或鋪在青石闆上,或覆在瓷瓦片上,淺淡而斑駁,猶如畫手漫不經心添上的閑筆,用以點綴元日氣氛。
我推開旅店的門,冷氣撲面而來。此時天還未大亮,靛藍色的天幕下氲着淺淺晨霭,給四周一切蒙上模糊的濾鏡。旅店老闆熱心送的甘酒被裝在瓶子裡,握在手中便能感到其融融暖意。
鼬将我随手搭在身後的長長圍巾給拎了起來,順手将其在我脖子上又松松繞了幾圈,這才放下手。我回頭朝他扮了個鬼臉,他隻裝作沒看見。實際上,即便外面很冷,他也仍是穿着曉的那套氅衣,像是感覺不到寒意一樣,當然鬼鲛也是如此。
總不能是組織規定不可以穿制服之外的一切衣物吧?看來這個“曉”也沒有我之前想象的那麼自由啊。
街上已經有了不少人,我們彙入人流中,因奇裝異服在一群身着隆重和服的人們中間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沿着階梯攀爬,舉辦賀年活動的神社就在山頂處。路旁枯木枝丫上偶爾落下幾隻寒鴉,歪着腦袋叫了幾聲又撲棱着翅膀飛向天空,搖晃的樹枝順勢抖落下簌簌細雪。
前面那個女孩的振袖真好看啊,是金色的鶴紋,花團錦簇的,漂亮極了。我低頭瞅了瞅自己過于素淨的純色袍子,在心中無聲歎了口氣。早知道會這樣,自己就應該提前買套合适的和服的。
過了朱紅鳥居,繼續拾級而上,神社的木質建築前是賣各種零食的攤子,前方人群擁擠着排成好幾隊準備求簽,時不時傳來“哎呀完啦我的簽是大兇!”“我,我是小吉!哈哈!”諸如此類的喊聲。
眼見人越來越多,隊伍有着越來越長的趨勢,我連忙讓鼬過去排隊,然後自己打算去一邊的各種攤子上逛逛買些吃的。
伊達卷,黃金鲷魚燒,炭烤年糕,關東煮,三色團子,金平糖,章魚燒,糖漬金桔……我幾乎每樣都買了一些,捧着大包小包冒着熱氣的紙袋匆匆跑回來,隊伍移動得很快,鼬和鬼鲛前面的人已經沒有幾個了。
鬼鲛看了我一眼:“喲,買這麼多啊。”
“因為每一樣看起來都很好吃啊!”我理所當然地揮揮手,然後将東西往前一推:“來來來,開吃開吃!”說着,率先拿出一盒章魚燒用竹簽插着啃了起來。
鼬拿了一串三色團子,鬼鲛挑挑揀揀許久,最終還是選了看起來金燦燦的黃金鲷魚燒。
終于輪到我們,我第一個上去抽簽,很不幸地抽到一個小兇。鼬手氣和我一樣差,同樣是個小兇,鬼鲛則稍微好一些,抽到一個平。好吧,果然叛忍不配擁有好運勢,也是,平日裡壞事做盡,我們怎麼也能湊成個災星三人組了。
抽完簽,便是去神樹處祈福,住持給每個人都發了一枚紙箋,來寫新一年的心願與祈盼。
我遲遲沒能下筆。
我不再相信神靈,不再相信許願就能成真這樣的幼稚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