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看右看,剛好看見從椅子上起來的宋詞。然後一個箭步跑上去,狠狠一推。還沒站穩的宋詞猝不及防,隻聽見一聲驚叫。
“宋詞!”
噗通——
水花四濺,迸了罪魁禍首一臉。那做錯了事的男孩卻亳不自覺,咯咯笑了起來,還鼓起了掌。剛得知宋詞不會遊泳的徐徽來不及多想,鞋都沒蹬,直接紮了進去。
嘩啦——
如此大的動靜,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農家樂的工作人員也趕了出來,查看情況。不明所以的老太太走近,站在路邊的小孫子指着池塘沿岸的哥哥,告狀道:“奶奶,哥哥調皮,把那位姐姐給推下去了!”
老太太伸頭一瞧,池塘裡,果然浮着兩個披頭散發的姑娘,跟水鬼似的。又一個穿白一個穿青,那浸透了的襯衫熨貼在身上,描摹出起伏的輪廓。有種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含蓄美,像極了某部電影裡兩個蛇精。
“奶奶,哥哥沒我聽話!”
“哥哥壞!”
怕惹事的老太太連忙轉身,一把捂住小孫子的嘴,另一隻手摁下他指着大孫子的胳膊。望着稀稀拉拉圍上來的群衆,她沉着臉,提高了聲調,試圖撇清幹系:“死孩子,胡說什麼呢?”
“人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你哥哥比你還聽話,就是調皮了點。他怎麼可能去推人?他推得動嗎?”
“可是我親眼唔……”老太太将小孫子桎梏在懷,不許他再說話。然後扯着嗓子,催促站在水邊的大孫子到自己身邊:“回家了,大寶,快過來!”
“這老太太怎麼這樣啊?”
“我可都聽見了……”
“怎麼回事?”
人言啧啧,老太太回頭,連蹬帶吼:“你們是親眼瞧見了?在這兒胡說八道,冤枉一個孩子,真不害臊!”
“……”她年紀大,又不講理,沒看見的人慢慢就噤了聲。
這時,跟農家樂工作人員一起下去幫忙的摩的車隊裡的短發女生,将老太太的大孫子趕了上來。她看着杵在那兒跟木墩似的、腰粗得像水桶一樣、站起來都到自己胳膊肘子的男孩兒,沒好氣道:“婆婆,您知道他是小孩還不看緊一點?”
“關你什麼事?”老太太唾了一口,一把拉過大孫子,準備帶着倆小的逃離現場。
那正義的短發女生啧了一聲,高聲道:“還有人說小孩子不會撒謊呢!你捂嘴捂那麼快,怎麼,想掩蓋你乖孫子惡意傷人的事實?”
“我呸!”老太太氣急敗壞,“你個不男不女的家夥,懂不懂童言無忌?”
受到精神攻擊的短發女生一愣:“你……”
“你什麼你?你哪隻眼睛看到我乖孫推人了?
“就算看到了,那眼見還不一定為實呢!”
“她就是滑下去的!”
“走,”老太太健步如飛,一隻手拽着一個,“我們走!”
如此強詞奪理的老太太,令圍觀人紛紛退讓,生怕惹禍上身。那短發女生的車友避之不及,因為服裝類似,腳邊還被老太太平白無故地吐一口痰。
當今的社會,相比以前要冷漠許多。現實生活中,陌生的善意已經不常見了。大部分人,都秉持着“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但這,已經比因為沒腦子所以經常被帶節奏的人好太多……
渾身滴水的徐徽抱起昏迷的宋詞,從這位正義使者面前經過時,喉嚨一滾:“多謝……”
怼了一通老太太的短發女生結結巴巴道:“啊,不、不客氣……”
農家樂的經理撥通了120,但從最近的醫院派救護車過來,至少要半個小時。徐徽在第一時間就跳下去撈人,可即便如此,宋詞還是暈了過去。
“這恐怕得做心肺複蘇吧?”
“誰會?”
“我不會……”
醫護人員基本上都培訓過急救法,所以徐徽會。
事急從權,來不及思考冒犯不冒犯。更何況,有人在旁邊你一言我一語,徐徽不确定宋詞那微弱的脈搏,是不是錯覺。保險起見,還是得做個人工呼吸……
她将宋詞仰放在平地上,指揮脫掉外套的員工把衣服墊在宋詞腦後。大緻檢查過口鼻處,發現并無淤塞的污物,忙伸手去解那紐扣系到最上面一顆的白襯衫。
衣領敞開,忽視冷玉一樣的肌膚和頸下單薄的凹陷,徐徽深吸一口氣。她先用食指和拇指捏住宋詞的鼻子,再用另一隻手,擡起那濕漉漉的下巴。
濕潤的唇瓣貼合在一起,上面的火熱,下面的冰冷……
呼——
吸——
呼——
徐徽嚴格按照成人口人工呼吸的頻率來,一分鐘十二次。她小心翼翼地重複這一動作,在進行第二十六次送氣時,溺水的宋詞終于蘇醒。
胸腔顫動,緊阖的雙目還未睜開,人就開始劇烈咳嗽。連吐了幾口混濁的水後,那雙初春湖泊一樣明亮的眼睛,才緩緩掀起一條縫。宋詞茫然地看向周圍,生理上的刺激令其眼中,閃爍着凄楚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