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最裡間的卧室,窗簾緊閉,鬼氣森然。
床頭梳妝台上,擺放了一面古老的圓形銅鏡,纏枝花鳥紋飾,一看就是年深日久的老物件,與四周現代化的家居氛圍,顯得格格不入。
此刻,那方昏黃的鏡面上,絲絲縷縷冒着黑氣,慢慢凝成了半截女子的形象。
女子盤發堆髻,寶飾珠钗,臉卻慘白異常,像被糊了一層刷牆用的白膩子,而那上面,綴有一對漆黑的眼珠,并無眼白,兩片紅豔豔的唇,一會兒詭異地咯咯笑着,一會兒又痛苦地嘶吼着。
“你、你怎麼這時候出來了?樓下……還有客人。”葉芸蓉一臉的慌張,還帶着對鏡中女鬼的懼怕之色。
“蠢貨,你已經被人盯上了,他們就在下面,還有本宮失手的獵物……她也來了,”女鬼似陶醉般深吸了一口氣,“她可真香。”
“怎麼會?他們明明是來……”
“愚蠢,樓下的那個男人,他是警察,本宮通過殘留在醫院裡的一點意識,早就見過他。”
“……他是警察?”葉芸蓉一瞬癱靠在牆上,“那該怎麼辦?”
“慌什麼?有本宮在,自然會幫你的,不過是些蝼蟻而已。”女鬼扭曲着脖頸,恣意道。
“你要幹什麼?這裡可是我的工作室,你不能在這裡……”
“怎麼,又開始犯傻了?你還想不想維持你現在的美貌了?”
葉芸蓉忙用手捂住臉頰,顫聲道:“我們……還像一開始的那樣,好不好?你每次隻吸取一點點……那樣就不會死人,也不會有人再察覺出什麼了。”
“說什麼蠢話,就靠那一點陽氣,本宮連凝聚身形都尚屬困難,更遑論本宮還想盡快地擺脫這面勞什子破銅鏡,六百年了,本宮真是受夠了……”女鬼五官變得猙獰起來。
葉芸蓉整個身子蜷縮在牆角,她注視着女鬼越來越失控,“求求你,放過他們,我……我們不要再害人了。”
“放過他們?那好啊——”女鬼突然伸出一隻慘白如枯骨的手,用力掐住葉芸蓉的下巴,迫使她擡起頭來,“來,看看這張臉,多美啊,乃本宮修為所化,需得陽氣為繼,你既不願,本宮這就收回。”
“不、不要——”葉芸蓉驚恐地大叫,她不要再變回從前的樣子,那不是她,于是她拼命地點頭,“好,好,我什麼都聽你的。”
“這才乖。”女鬼塗滿丹蔻的尖長指甲,緩緩撩起葉芸蓉的一縷額發。
“也許這次,真就是最後一次了,本宮覺出此番尋到的獵物很是不同,她身上的味道……鮮活、充滿了能量,吸她一個,也許就夠了。”
樓下大廳,尹未央和夏至眼見着遲大隊長又一次狠狠地摔倒在地,算一算,這都第八或者第九回了,明明是敞開的大門,卻好像添了一堵空氣牆,任他們怎樣捶打、沖撞都無法出去。
“艹,這撞的是老子嗎?這撞的分明是老子信了半輩子的唯物主義世界觀,看看,都碎了一地。”遲則峰吃痛地揉着胳膊。
“能聯系上二伯嗎?”尹未央直覺事态嚴重了。
夏至搖了搖頭,“從剛才起,手機就沒信号了。”她心底也是害怕的,要不是童年生長在浔源老宅,受到尹家某種小衆文化的熏染過,再有就是她家老頭……她此刻隻怕要驚呼出聲了。
“怎麼,還沒聊完,三位就着急要走?可是我哪裡招待不周?”一道女聲傳來,是葉芸蓉,她捧着一面古老的銅鏡,從樓梯處施施然一級一級地走下來。
再見到如斯美人,尹未央他們都倒吸了一口涼氣,仿佛葉芸蓉是一條毒蛇正朝他們滑來,還吐着腥紅的信子。
“不、不是的,是家裡……突然出了點急事,我們得走了,抱歉,衣服的事我們電話裡再溝通。”夏至小心地解釋道。
“都别裝了,”葉芸蓉冷哼一聲,“她說的沒錯,你們真的就是來查我的,看來今天的确不能讓你們走了,不然我該怎麼辦?”如水的眸子轉瞬射出陰狠之意。
尹未央上前兩步,擋在夏至和遲則峰的身前,因為她看見那面銅鏡上方,是一團濃郁得化不開的黑氣,“她手上那面鏡子有問題,都避着點。”
夏至聽了,一下就躲進尹未央的身後,并攥住她一側的衣角,“未央,我怕。”
一旁的遲則峰看到這一幕,眉頭擰成個結,覺得自己十多年的職業生涯受到了莫大的挑釁,“嘿嘿,你往哪兒躲呢?看清楚,警察叔叔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