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語一瞬,又問:“你們呢,一家老小的,真不打算再往前走走?”
再往前,就是進城。
陳政他們的家底,在城裡買套大三房是綽綽有餘的,餘下的供老供小,也還過得去,而且還年輕,多的是機會。
陳政卻搖了搖頭,說:“走啥走啊,在鎮上好歹吃得開,十裡八鄉的有事兒就喊,錢來得快,真往前走了,進了城,十條街有十一條叫不出個熟人……你呢,都是跟學校那邊認識的些讀書人,人家瞧不上我們這些市儈的……我也不是沒想過,但還是算了。”
師吳青問:“那成元成玮呢?”
陳成元和陳成玮,是陳政的一對雙胞胎兒女,八歲,跟着他們外婆,在縣城裡上小學。
“就在縣裡讀吧。”陳政說:“我們土農民,眼光沒那麼高,不用他們有多大出息。年紀這麼小,走遠了,我們反而更不放心。”
“……”
師吳青便不再說什麼。
各人有各人的選擇。
陳政他們土生土長,确實在鎮上過生活更得心應手。
到鎮上後,師吳青和陳政各回各家,看到老婆在店裡忙活的時候,他還不忘給師吳青來一句:“你要是瞧不上我們鄉裡的女人,就去城裡找一個,别整天杵個老光棍兒,成何體統?老子一天天兒的,想跟你說句葷話都不好意思。”
師吳青:“……”
他說:“滾。”
他騎車回山。
回去的時候天還沒黑,但太陽已經落山了。
人莫名有點累,索性回屋撈了條褲衩就去了屋旁邊的池塘,脫幹淨了進去泡了個澡。
這池塘不知道是哪一年挖出來的,一開始隻是春種時蓄水種田,他和陳政小時候就喜歡在這池子裡遊泳泡水撈魚抓螃蟹。
當然,各自都被家裡人打罵過無數次,然後統一知錯不改,下次還敢。
後來村裡人少了,這池塘也就漸漸用不上了,從此荒了幾年。
師吳青剛回來那一年,池子裡的水都是死的,他又有點懷念小時候,就心血來潮把水抽了,等山泉水重新蓄起來之後,才在旁邊挖了條溝,讓水流起來,養了幾天大鯉魚在裡面,漸漸地,水也幹淨了。
山上入夜之後一般沒什麼人,他沒事就喜歡在裡面泡澡。
他在水裡遊了一會兒才坐到岸邊。
旁邊的手機有消息通知,他拿過來看,是陳政,給他發來的,他老婆給他準備的愛心宵夜。
師吳青回了他一個滾字。
陳政當沒看見,繼續刺他:“可惜啊,有的人沒這個福氣。”
師吳青:“退下吧,朕乏了。”
陳政:“……”
師吳青丢開手機,仰頭躺在岸邊,看着月亮漸漸上了中天。
微信又來了消息。
他偏頭看了一眼,以為還是陳政,結果是李會。
她發了個暗中觀察的表情包,後面跟着一句話:“師先生,好久沒看到你了呀,最近在忙什麼呀。”
他不想打字,也不想拿着手機一來一回,就直接打了語音過去。
“咦?師先生。”
“師吳青。”
“啊?”
“我的名字。”
“我知道呀。”
“……”
知道還不喊。
師吳青沒說話,李會又說:“你現在在哪兒呀,聽着好像有點累。”
“在洗澡。”
“……啊?”
大約是她驚訝的語氣過于清奇,師吳青笑了起來,又說:“開玩笑的。”
說完又揉了揉頭。
這玩笑可不興跟小姑娘開。
隻是話已出口,收不回來了。
他覺得自己可能剛剛遊泳的時候,往腦子裡灌了點水。
好在李會沒有過于在意,隻是說:“如果很累的話,就去休息哦。”
“嗯……”師吳青問:“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李會說:“想問問你什麼時候下來呢……”
她有點擔心他說給自己香蒲的話隻是客套。
當然,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有點想見他。
但這話,實在不好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