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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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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是比賽,都要有賭注,假令崇哥兒這一方赢了,嫂嫂便應承我一個條件。”裴仲恺婪婪的目色饞涎在宋枕玉身上,“反之,倘若小世子這一方赢了,我便答應嫂嫂一個條件如何?”

這番話說得冠冕堂皇,自然也教裴丞陵聽到,他以為宋枕玉會峻拒,殊不知,她坦蕩回應:“好啊。”

裴丞陵觳觫一滞,看向宋枕玉的眼神帶着一絲惘然與峻沉,裴仲恺這個人,滿腦惡念,她怎麼能,就這般輕易答應下來?

究竟是為何……

“因為我相信你啊,”宋枕玉俯蹲身子,與男孩平視,一本正經道,“裴丞陵,你會把我赢回來的,對嗎?”

宋枕玉極少會喚他全名,當自己的名諱,被對方鄭重其事呼喚出來時,裴丞陵的胸口,仿佛攢有萬千将飛欲飛的蛱蝶。

他生平頭一回被委托。

呼吸已經輕到極緻,似乎受不了被她這樣溫柔注視,裴丞陵别扭地挪開視線,點了點腦袋。

少爺們玩蹴鞠賽的消息,如一團洩了火的紙,不出多時傳遍整座府邸,除各房女眷,就連後罩房的下人,也興緻勃勃地前來觀看,俄延少頃,芍藥榭裡三層外三層俱是人頭攢動,喧嚣非凡。

蹴鞠賽兩方對壘,因是自由組隊,裴崇身邊很快立有三房、四房的少爺,而裴丞陵這端,形單影隻,連一個伴兒沒有。

“小世子那一方,僅有他一個人,怎麼可能赢得蹴鞠賽嚜?”

“縱然他身邊多了個人,也是于事無補,畢竟對方是裴二少爺,蹴鞠踢得老好了!”

裴丞陵容色矜漠,聽不到衆人的議論,眼神僅是落在近前的蹴鞠上。裴崇倨傲地剪着雙臂,睥睨這個啞巴一眼,并不将其放在心上。

鼙鼓一響,裴仲恺便是看到小世子的身影,如一頭蓄勢待發的狼崽子,撲至蹴鞠上邊,搶占先機後,便将蹴鞠往指定的球門方向踢,裴崇等人在他身後緊追不舍。

須臾,裴崇很快追平,圍截于裴丞陵面前,打算奪走他的蹴鞠,傳給身後追上來的人,但裴丞陵僅是偏身一避,破了裴崇的包抄之局,将他們輕而易舉地甩開,兀自運球前進,少頃,他搶在裴崇截道之前,成功将蹴鞠踢入球門。

裴仲恺臉上的志得意滿,肉眼可見地,被那一擊嘹亮進球聲擊碎了去。

小世子居然赢了一局。

裴仲恺心底一陣匪夷所思。

這、這怎麼可能?!

裴丞陵的球技居然比裴崇要優秀,其中,也不難窺看出諸多品質,諸如敏捷、體力、謀略及心理素質,方方面面,絕對不遜色于裴崇。

覺察到各房女眷竊竊私語,裴仲恺硬着頭皮保持面不改色,偏首低斥朱氏:“你平時就是這樣教崇哥兒的,連一隻小芋頭都踢不過?!”

朱氏也頗覺不可思議,馬上要進行第二場了,她隻得安撫道:“第一次應當是僥幸赢了,老爺您看着便是,崇哥兒一定扳回一局。”

及至鼙鼓二度響起,裴崇一鼓作氣去搶球,另外兩人則去截裴丞陵的道。比及裴崇将蹴鞠踢入球門,哪曾想,千鈞一發之際,裴丞陵從另兩人臂縫靈巧地滑了出去,抻足拽回那個蹴鞠,動作極是敏捷,教裴崇等人均看愣了。

裴崇無意和裴丞陵對視上,對方那一雙溫靜矜冷的漆黑瞳仁,陡然變得鋒利、兇狠、冷銳、幽郁,那瞬間,裴崇俨似在凝視一匹荒原狼,此一瞬,一股顫栗瘋狂往骨縫裡鑽,裴崇震懾得膝骨顫軟,庶幾想要跪地。

反應過來要去追球時,時機已晚,裴丞陵順遂進球,獲賜第二面幡旗。

宋枕玉的視線一直落在小世子身上,她平時便有意觀察過他踢蹴鞠的過程,這個小家夥擁有極強的專注力與敏捷力,學習能力亦是出類拔萃,不論是搶球、奪球、運球,都很出色,也在不斷突破自己的舒适區。這也是為何她會對小世子能有信心的緣由。

隻消再踢三場,裴丞陵便能穩勝。

“将裴岱、裴岑換下來,我親自上場。”裴仲恺倏然起身,眼眸變得陰森,褪下氅袍,大步朝着蓼風軒去了,芍藥榭一下子沸反盈天。

“天哪,二老爺躬自出馬?”

“讓小世子單獨對抗二少爺,還有勝算,但多了個二老爺,這勝局可就有些懸……”

“這一點也不公平啊,不是明擺着欺負人嗎!”

朱氏太陽穴突突直脹,居高臨下地堵住那些聲音:“都給我住嘴!這場蹴鞠賽,并沒規定中途不能換人,小世子有那個本事,也可以尋人來幫他,”朱氏橫掃衆人一眼,最後目光落定在宋枕玉身上,用盛氣淩人的口吻道,“你說是也不是,玉娘子?”

宋枕玉并未搭理朱氏,思緒一直在裴丞陵身上,裴仲恺已經抵達蓼風軒,第三場比試開始,裴丞陵的容色,并未随着裴仲恺的到來而發生絲毫變化。

他擁有超乎同齡人的沉穩與冷靜,對方陣營擅自換人,不斷朝他施壓,他連眉心都未曾蹙過一回,在球場繼續保持卓越的發揮,

直至宋枕玉望見,裴仲恺為讓裴崇奪球,竟是伺機狠狠絆裴丞陵一跤。

到底是十四五歲的小孩,力量終究抵不過一個成年男子,蹴鞠很快被裴崇順理成章奪走,裴丞陵那一具瘦纖的身體,因慣性,重重跌倒在地面上,還被迫翻了幾滾,清隽的包子臉和身上的衣裳,很快吃了一片深深灰霭,造相看起來,狼狽極了。

他似乎是跌傷了膝骨,捱延好一會兒,才緩緩地爬了起來。

宋枕玉心髒懸停一瞬,方才裴仲恺那一跤是下了狠力,擺明是不欲讓裴丞陵立起來。

這個小家夥明明摔得那麼疼了,那張灰撲撲的臉上,卻沒有流露出半絲半毫的疼楚,反而隔着午夕的晴岚,朝着她露出一個柔韌的笑。

是在安撫她,說自己不痛嗎?

可是,他的膝蓋處已然蘸染了血絲,又怎會不痛?

小世子明明這麼想要奪球,完成對她的一個承諾,卻被一個無賴混子截了和,小孩的心裡,又怎麼不會感到委屈?

這樣故作堅強的表情,極深刺疼了宋枕玉的心。

憑什麼,要讓小世子受這種委屈?

此時此景,芍藥榭大部分的女眷和男丁,在為裴崇的進球歡呼叫好。

宋枕玉款款起身,看向朱氏:“裴二老爺擅自踹人,這應當是犯規罷?”

朱氏笑得張揚:“隻消手未碰到蹴鞠,便不算犯規呢。”

宋枕玉點了點頭,便是毫不猶豫轉身,朝着蓼風軒疾行而去。

欺負她的孩子,眼睜睜看小家夥受欺負,對不起,她忍不了。

她的孩子,她不護誰護?

直接搴開裙裾厮殺罷。

老娘當年打足賽,你們這些癟.孫還在玩泥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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