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螢昨日來軍營沒有帶多餘的衣裳,暫時穿着沈長策放在這兒備用的。
他命人帶着明巧回王府,收拾些她需要用的東西過來。
江雪螢聽見時有些疑惑,“要在這兒待很久嗎?”
沈長策揉揉她的發頂,道:“你想什麼時候回去都可以。”
他勉強才讓她穩定下來,回府之後,他怕沒法面面俱到,又會讓她受什麼傷害。
大部分時間裡,江雪螢都躺在榻上睡覺。
她睡着時,沈長策才會在榻邊臨時放的幾案上處理些事情。
江雪螢總是睡不安穩,睡一會兒便會被噩夢驚醒,沈長策時刻注意着她,一發現不對,便會立馬安撫,讓她知道,她是安全的。
有時江雪螢會在夢裡喊“娘親”,沈長策隻能暗暗記在心裡。
現在一時半會,他即便有通天手段,也沒法将她的娘親從江府帶來,于是便俯下身,像對待幼孩一樣,輕輕寬慰。
剛剛睡醒的時候,江雪螢也有些迷糊。
沈長策将藥碗端來,她一看見就有些抗拒,像小孩一樣撒起嬌來,同沈長策說理,她不想喝。
其他時候,沈長策都依着她,唯有這事,她怎樣說都沒用。
他的表情稍微嚴肅些,江雪螢就會看着他紅了眼眶,随後委屈地接過。
有了第一次,後面沈長策也不敢再闆着臉,隻能慢慢哄着,即使藥放涼了也沒辦法。
誰讓他自己願意。
她頭上的傷說重不重,說輕也不輕,軍醫說要好生将養,沈長策不敢怠慢,也不敢讓她的情緒多有波動。
迷迷糊糊睡了一日,到了晚上,江雪螢終于清醒了些。
在沈長策還未開始哄的時候,她便自己皺着眉頭喝完了一整碗藥。
當然沈長策也沒忘記,在她喝完後喂一顆蜜糖到她嘴裡,覆蓋藥的苦味。
帳内燈火燃得明亮,火盆中火焰跳躍,不時發出“噼啪”的清脆聲響,在四周靜谧的夜晚顯得格外清晰。
江雪螢撐着頭看向榻邊忙碌的人,殿下還是那個殿下,又感覺有些變了。
他似乎沒怎麼休息好,下颌處不知何時冒出一點青茬。
江雪螢輕聲喚道:“殿下。”
沈長策立馬走過來,眼含關切,“怎麼了,餓了嗎?”
江雪螢搖頭,“沒有。”
喝藥前不久才喝了一碗粥,她哪裡有那麼快餓。
她意識到,殿下對自己,好像過于重視了。
她要去哪兒,幾乎都是被他抱着去的,一步都不會讓她走。
怕周圍吵着她,便讓所有人都不得靠近這附近。
一粥一飯,都是他親自喂着吃下,哪怕她有力氣。
事無巨細,超出了她原本所能想到的。
全部都是她不習慣的,從未有過的,他這樣做,她不知道要如何回應。
就如長久身處黑暗的人,在見到光明的一瞬間,是閉眼,而不是直面迎去。
她現在,大抵是如此。
準備入睡時,江雪螢特意往裡側躺了躺,但見殿下好像沒有要來的樣子。
她下颌壓着被褥,看向正在那收拾整理的人。
午後殿下在那忙活,她迷糊醒來時,問是不是吵到她了?
她搖頭,隻是睡累了。
那時她還在想這是做什麼,殿下抱了一床被褥過去,所以他晚上,是準備睡那兒?
江雪螢看了看自己身旁留出的位置,這麼寬,肯定能再睡下一人了、,為何還要睡在别處?
“殿下。”
沈長策沒有絲毫猶豫,放下手邊的東西就走了過來。
人到了跟前,江雪螢卻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覺得現在這幕場景似曾相識。
之前他受傷的時候,也是她抱着被褥去美人榻上。
如今時移勢易,角色對換了。
江雪螢看了一眼身側空出來的大片空間,沒說話,作勢要再往裡移動些。
“别。”沈長策出聲阻攔,“牆邊冷。”
江雪螢聽話地止了動作。
沈長策看出她的意思,伫在原地糾結了一會兒,他此時的心境,或許便同她那一晚的相似。
江雪螢臉皮薄,加之近日情況特殊,方才叫他過來,想必已是鼓起勇氣,更不可能再主動說什麼讓他在這兒睡下的話。
他若是走了,想必她絕不會再動這個念頭。
一番權衡之下,沈長策主動道:“那兒有些冷,我還是在這兒睡吧。”
沒過多久,被褥裡傳來輕輕的一聲“嗯”。
這張床榻往常都是他一個人睡,沒有清風院裡的那張大,睡下兩個人也足夠,就是沒有那般寬裕。
沈長策準備睡下時,看見身旁安穩躺着的人,他輕輕伸手,将她額上兩縷亂了的發絲輕輕别到一旁。
江雪螢還未入睡,感受到他的動作,小扇般的睫羽撲扇。
她往外一偏頭,一瞬間,嘴唇不小心擦過沈長策的手指,如夏日傍晚時的晚風一樣溫柔。
兩人俱是一愣,沈長策先反應過來,無聲勾了勾唇角。
江雪螢從旁看見他的神情,頰邊一下覆上桃紅,轉而又染了幾分惱意。
為何發笑?
想了半晌,江雪螢也沒理順那股氣,半坐起身,往外側方向移了移,沈長策就在離她很近的地方。
江雪螢思索片刻,擡起手,慢慢覆蓋在他的眼睛上。
然後慢慢往下湊近。
溫熱的呼吸清晰可聞,如撓人的羽毛一樣,灑在皮膚上,引得一陣顫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