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洛黎：“那還能是什麼？”
唐三一本正經道：“是一塊學打鐵的師兄弟？”
“打、打、打啥？”戴洛黎目瞪口呆，“打鐵？打鐵？你一個魂師，學打鐵？”
唐三點頭。
唐門以暗器起家，如今又在尋求與魂導器結合發展的道路，招人的時候十分看重有制造器具或是有制造魂導器根底的人。
不說下面的弟子，也不說和菜頭、唐三、霍雨浩還有沈懷瑜，本來就是魂導師，就連貝貝、徐三石等人，雖然沒學會雕刻魂導核心，但也都學會了打鐵鍛造，制造唐門暗器，和最簡單的組裝魂導器。
巧的是，貝貝請來給他們上課的老師，正是史萊克學院魂導系的帆羽，曾教導過和菜頭、唐三、霍雨浩和沈懷瑜四人，更是四人在魂導器方面的師承。
這樣說起來，他們倒的确是一起學打鐵的師兄弟。
戴洛黎一路都沒說話，似乎是被吓到了。
“不至于吧。”到了地方，霍雨浩皺着眉道，“打鐵怎麼了，你看不起打鐵的？”
戴洛黎搖頭：“不是，我是、我是……”
“會不會好好說話？”
“我！”戴洛黎一張臉特别糾結，“我就是覺得，打鐵……哪有魂師去打鐵的啊，沒有用啊？”
唐三和霍雨浩：“……”
唐三笑了笑：“魂師的身體素質本身就比普通人強一些，普通訓練方式對魂師而言很難起到效果，單純的加大訓練量也能已達到最佳的效果。而打鐵，對體力、毅力、控制力、協調力等多方面都有一定的要求和訓練，對于普通人來說太累太重了，對魂師而言卻很合适。而且，學會了打鐵，能賺錢，是很用的。”
霍雨浩：“你想試試嗎？等哪天給假了，你去城裡的鐵匠鋪試試？”
戴洛黎搖了搖頭：“算了，我又不差那點錢。”
霍雨浩聳肩：“那算了，還是切磋吧，來。”
戴洛黎看了看周圍，然後肉眼可見地有些失落：“來。”
他說着就要和霍雨浩拉開些距離，卻被霍雨浩按住了肩膀：“你和許營團長，究竟是個什麼關系？”
戴洛黎苦笑：“你們不是都猜到了嗎？”
唐三和霍雨浩對視一眼，搖頭：“此言差矣。我們隻是推測你們是舊相識，但是如何相識的，有幾分相識，那就不得而知了。”
“我們……是因為家裡面的關系認識的。不過，她是嫡出，我是庶出，身份上就有差距。我從小就喜歡她，但本來身份就……我天賦也不好，不管怎麼努力，不說比幾位哥哥強，連保護她都不夠資格。”
霍雨浩失笑：“你倒是坦白。”
戴洛黎羞惱怒的瞪了他一眼：“就知道你會取笑我。我知道，我跟她其實是不可能的。無論是能力，還是身份……”
唐三往一旁花壇的路沿石上一坐，聞言嗤然笑道：“先不說能力，身份怎麼了？嫡庶之分，不過是一些大家族标榜血脈的工具，何時成了衡量人的标準了？”
戴洛黎雙拳攥緊：“可是在那些大家族，血脈就是一切。出身不好，便是低人一頭。從一開始就低了一頭，此後便是處處低人一頭。我與她雖有兒時玩伴的情分，但如果論及婚嫁，我連被她挑選的資格都沒有。”
霍雨浩聽他的話，臉色越發冷淡：“如果你這輩子就守着嫡庶之分這點東西過日子，把自己的出身當成萬惡之源，那你這輩子也沒有希望了。你又何苦來軍隊呢，趁早回去，當你的庶出小少爺，雖然得不到心愛的人，但好歹吃喝不愁，不是嗎？等年紀大了，随便和某位庶出小姐成親，為你們的家族增加那麼幾分聯系，然後生一對兒女，讓他們在你死後給你收屍，讓你入土為安。”
“啧，挺平淡的一生，但已經是很多人的可望不可求了，已經很好了。我想你應該也很滿意了，畢竟比出身不好，處處都低人一等，有這樣的日子過，已經是萬幸了。”
“呵，回去吧。你這樣的人，連廢物都算不上，你隻是一個會将所有都歸罪于血統的垃圾而已。”霍雨浩嗤笑着搖頭，“我動手揍你，都是髒了我的手。”
“你！”戴洛黎快步上前，攔住霍雨浩，低吼道：“我不是廢物！更不是垃圾！”
霍雨浩輕蔑道：“ 不是嗎？你覺得自己出身差，便處處低人一等。可是你低誰一等了？你的嫡出哥哥？許雲？星羅皇室？戴洛黎，你的眼裡就隻能看待這點東西嗎？你的腦子裡就隻有情情愛愛嗎？”
“你覺得嫡出的小姐，就得配嫡出的少爺，庶出的少爺就隻能配庶出的小姐，普通人家的兒女就隻能配普通人家的兒女，一代為奴，便世世代代為奴，對嗎？你是這樣認為的，對嗎？”
“戴洛黎，這就是你眼中的愛情嗎？你究竟是喜歡許雲這個人，還是喜歡許雲嫡出小姐的身份？如果是前者，她是什麼身份，是阻擋你的理由嗎？如果有這樣橫亘在你們之間的阻攔，你不更應該奮起，将這些阻攔一一斬斷嗎？如果是後者，那我隻能說，對，你是庶出的，你這輩子都不可能成為嫡出少爺。”
“你出去讀過書嗎？你有自己翻閱過典籍嗎？在很久很久以前，嫡庶之分、階級之分、男女之分是壓在人們身上的大山，那個時候即便你是九環封号鬥羅，隻要你是庶出，隻要你是奴隸，隻要你是女子，你就天生低人一等，你就必須向嫡出，向貴族，向男子下跪，甚至他們連成為九環封号鬥羅，成為魂師的資格都沒有，因為那些嫡出、那些貴族，那些男子不會給他們覺醒武魂的機會。”
“可是如今呢？全大陸第一學院史萊克學院下一任海神閣閣主是一個女子，全大陸第一強者龍皇鬥羅龍逍遙曾是一個奴隸，四千年前大陸碰撞，統一原鬥羅大陸三國大軍的統帥是庶子。一代代先輩英傑，突破被馴化的本能，打破了那些人為設下的限制，也給我們這些後來者反抗桎梏的機會。如今，你站在這裡，你要告訴，你自甘被所謂的嫡庶之分，被所謂的身份地位束縛？！”
“戴洛黎，如果你是這樣想的，那你的确低人一等，但你不是低你那些嫡出哥哥一等，不是低許雲一等，不是低星羅皇室一等，而是低那些把命抓在自己手裡，不惜用汗、用血拼出一個前程的人一等。你現在一切不如意，隻能歸結于一個問題，那就是你不夠努力，你安于現狀，你怯弱，你甚至不敢去想象，如果你是一個封号鬥羅，誰會去在乎你在血脈上的身份。”
戴洛黎徹底呆愣住了。
霍雨浩的這一番話，好似春日的雨水一般，又好似夏日的雷鳴。
他以為束縛自己的是身份，原來是他的怯弱，是他的不敢争，是他的安于現狀。
他口口聲聲說着努力，口口聲聲說着自己低人一等的身份，卻連來軍隊曆練都是追着許雲來的，卻又以自己白虎公爵之子的身份自矜。
他一邊說着不公，一邊故步自封。
他其實真的，從未想象過自己成為封号鬥羅的那一天。
從他成為魂師，從他知道自己先天魂力不過四級的那一天開始，他竟從未想象過，有一天自己達到了魂師最頂峰時的模樣。
“走吧。”
霍雨浩說了一聲，轉身離開了。
戴洛黎一怔，見唐三一點也不意外地跟了上去，趕緊拔腿跟上。
“那個……我們去哪？”
霍雨浩沒開口，唐三輕笑着搖頭，替他回道：“去校場。”
“校場？”戴洛黎驚訝，“不是，我們昨天在校場那麼大動靜，你們不怕今天有人在那邊守着啊？”
“你怕？”唐三斜眼睨他。
戴洛黎：“我不是……這……這不是怕不怕的問題，被逮到了那是要挨處分的，這是怕的問題嗎？膽大包天也不能無視紀律啊！”
唐三拍了拍他的肩：“放心吧。校場就算有人守着，也不會是糾察兵。”
“什麼意思？”戴洛黎一臉迷茫，但随着他們前進的腳步，一道倩影已經印入他眼簾了。
“雲兒。”戴洛黎頓時高興地叫了一聲，快速跑了過去。
許雲筆挺地站着，藍眸含威，俏臉生寒。
她瞪了戴洛黎一眼：“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許你叫我雲兒，隻有我哥哥、姐姐才能這麼叫我。”
戴洛黎抿了抿唇，無奈地道：“好吧，許雲。”
許雲想起他昨日義無反顧擋在自己身前的樣子，淬了冰的眼神終究還是柔和了幾分：“你們每天都會來這裡修煉嗎？”
“也不是每天都在這裡，有時候查得緊，我們就在後面花壇那邊。”戴洛黎回道。
“重點是在‘哪裡’訓練嗎，是‘每天’訓練嗎？”許雲隻覺得無語。
她說完，歎了口氣，又看向唐三：“你是魂師？”
唐三點頭。
“那你和他，誰更厲害？”許雲指了指霍雨浩。
唐三：“我不如他。”
“我不如他。”霍雨浩的聲音也一同想起。
“你們到底誰更厲害？”許雲氣惱。
霍雨浩解釋道：“尋常切磋，以我們如今的實力，我略勝一籌；但如果一死相拼，我不如他。”
許雲：“那不還是他更厲害。”
唐三搖頭：“意思是，他比我更擅長控制與生存，我比他更擅長攻擊與突圍。”
“但我的控制和生存也是他教我的。所以還是他更厲害。而且，我如今切磋能勝他，是因為他之前耽誤太久，以至于我已經突破到了一定境界，而他還沒有。等他也突破了這道分水嶺，即便是尋常切磋，我大約也赢不了他了。”霍雨浩又道。
唐三垂眼笑得溫柔。
霍雨浩的意思是，他們之間雖然隻差一個大境界，但卻是擁有武魂真身的魂聖這一道魂聖的分水嶺。而且，霍雨浩的武魂如今已經進一步變異進化，和堕天使武魂在品質上的差距也縮小了極多。
許雲和戴洛黎并不清楚他們的情況，因此聽了這番話難免有些莫名其妙。
許雲揮了揮手：“那就是你更厲害的意思。那我和你打。”
唐三指了指自己：“和我？”
許雲點頭：“昨天是我大意了，今天我定是要讓你們好好看看我的本事。既然你比他更厲害，我就和你打。正好你也是魂師，免得我打赢了他一個普通人勝之不武。”
唐三：“依照許營團長的标準，您打赢了我，大約也是勝之不武的。”
“什麼意思？”
“我弟弟是普通人，和魂師打，魂師赢了是勝之不武。我是二環大魂師，和四環魂宗打，魂宗赢了自然也是勝之不武的。”唐三解釋。
“你才兩環？”許雲詫異，但很快就穩住了，“既然是魂師，那你應該聽過一句話，等級不代表一切。”
這下倒是輪到唐三驚訝了：“等級不代表一切，難道武魂就代表一切嗎？”
許雲有些惱了：“那我今天就你們兩個都打趴下！”
戴洛黎在一旁聽着他們的對話，不知怎的，突然覺得有些熟悉。
他想了想，似乎，就在他第一次主動找上門被霍雨浩揍了後，不服約着第二天再戰時，霍雨浩帶來了唐三，他和這兩人之間有一番類似的對話，最後就是他不服，想要将兩人都揍趴下，然後反被兩人揍趴下。
頓時，戴洛黎趕緊看向許雲，先要勸一勸。
但許雲已經聽不進去了，武魂已經釋放出來了。
對面的唐三見狀，笑道：“讓你的小跟班離遠些，帶着一個人肉盾牌和我打，怎麼都是勝之不武的吧？”
許雲轉頭瞪了一眼戴洛黎，喝道：“你離遠一點。”
戴洛黎肩頭一塌，隻得往後連連退了好幾步，然後擔憂地看向許雲。
如果說他之前隻是一時因自傲而看不清，自以為自己隻是棋差一招才輸給了這兩人，今日聽他們一番話，恍然醍醐灌頂，能有這樣一番見地，并不惜多費口舌與時間精力指點他這樣一個廢物的人，又怎麼是尋常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