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午後到日落,若是在屋檐下,躺在搖椅裡,品着一壺茶水,也許就倏忽而逝了。
然而,校場上的新兵們卻在站軍姿。
偌大的校場上,自然不止有唐三、霍雨浩所在的這支新兵隊伍,但站軍姿似乎是每一位大隊長心照不宣的默契,所有新兵入伍的第一次訓練永遠都是如此。
一個時辰後,兩名新兵先後腿軟,向前栽倒。
早已候在一旁的軍醫眼疾手快,沖過去将人扶住了,否則這兩人說不準就要破相了。
暈倒的人被擡了下去,但這兩人就好似開了什麼口子似的,接下來的半個時辰,接二連三的又倒下了許多人。
當然,這其中也有些濫竽充數裝暈的。
但軍醫也不是吃素的,運氣好的被掐着人中硬生生疼醒,運氣不好地直接被中隊長抽了十鞭子。
這一波暈倒的高峰将新兵們分成了兩部分,前一部分不過是一般人的身體素質,健康,但也就那樣了;但眼下還站着的這一部分,那就是身體素質不錯的了。
又是小一個時辰過去後,隊伍裡再次有人接二連三地倒下。
半個時辰的時間,唐三和霍雨浩所在的這支三百人隊伍中,隻剩下不到五分之一了。
而此時,天邊的太陽已經漸漸沉入山峰後,留下半邊天空瑟瑟。
三名中隊長的神色變得越來越嚴肅,不斷地在剩餘的新兵隊伍裡徘徊,觀察着他們的臉色。
有臉色特别差的,直接就讓軍醫攙扶下去休息了。
台上的莊天眯了眯眼,打量着隊伍所前面的兩人。
唐三和霍雨浩低垂着眼睫,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兩張面容一個清隽文秀,一個憨實可掬。
三個時辰的站軍姿,體能與意志的雙重折磨,不需要再有任何手段或是訊問,每一個人的眉眼處都寫明了這個人的性格,但這兩個人沒有。
忍耐、煎熬、憤怒、委屈、忍耐……什麼都沒有,他們依舊一個文秀,一個敦厚。
他們的動作依舊标準,即便生理不可避免地汗水浸濕了他們的衣裳,看久了,旁人依舊還能從中體味到幾分從容。
他們甚至沒有絲毫掩飾,沒有掩飾他們的從容,沒有掩飾他們的強大,沒有掩飾他們的不同尋常。
莊天在想,他們不知道這樣反倒會顯得自己太過顯眼,與他們的出處、身份太過違和嗎?或許他們知道,卻沒有絲毫掩飾。要麼,是太自傲,将旁人當做傻子;要麼,是習以為常,将自己所有的不同尋常都當做了尋常。
如果是前者,那這兩人實在不是合格的卧底;如果是後者,那這兩人實在是明珠蒙塵了。
莊天的眼神動了動,又落在唐三和霍雨浩身後的幾人身上。
那個林小牧,還有另一個臉色冷峻的青年身上,隐隐有魂力波動,是體能消耗過大後,抑制不住的本能。
一個魂師,隐瞞身份來參軍,還是從最普通的戰兵做起,不得不說很有意思了
又過了半個時辰,天空已經蒙上了黑色,遙遠的天際也隻剩下淺淺的霞光。
最後剩下的,除了台上的莊天,就隻有唐三、霍雨浩和那名面容冷峻的青年。
三人身旁,所有的新兵都沒有離開。
他們或戰或立,更有躺着的,目光卻都不自覺地落在莊天、唐三、霍雨浩和冷峻青年身上。
對于莊天,他們是服氣;但對于後面這三人,卻更覺得欽佩。
“哒哒哒——”
校場上訓練的士兵大多已經離開,剩下的九成都是新兵,都在靜靜地等待着,等待着烏金徹底墜落。
夜色彌漫而上,鋪天蓋地的寂靜中,隻剩下粗重的喘息聲。
突然,馬蹄聲響起。
新兵們本能地擡頭看去,卻見不遠處一匹棗紅色的高馬不疾不徐地靠近。
馬背上,女子一手持缰繩,一手抱着頭盔,小麥色的肌膚充滿了野性,身後金色長發在夜風中飄動。她穿軍裝,着闆甲,闆正厚實的裝扮遮掩不住她修長的身形,更遮掩不住她的飒飒之姿。
“見過營團長。”
在場所有大隊長、中隊長以及軍醫們第一時間轉向,朝女子敬禮質疑。
馬匹載着女子,走到校場最中間。
女子翻身下馬,身後素白色的披風揚起。她将手中的馬鞭扔給走上前來的一位大隊長,自己抱着頭盔,快步上前,走上高台。
“所有新兵聽令——集合——”
“以我為參照物,一大隊、二大隊、三大隊,五人一行、六人一列,自左向右,各自列隊——”
“立正,稍息——”
她揚聲高喝,尾音微微低啞,卻響徹整個校場。
白日裡的炙熱餘溫猶在,輕柔的夜風拂過面龐,不少小夥子們的心突然就砰砰跳了起來。
煙塵四起,腳步聲雜亂了片刻,而後再次靜了下來。
所有人灰頭土臉,雙眼卻亮晶晶地看着那高台上的女子。
離得近了,他們才看清,女子五官端正、面容秀美,兩頰略瘦,稍有疲态,但一雙藍色眼眸卻炯炯有神。
她一身軍裝筆挺端正,姿态幹練,撲面而來的英姿飒爽幾乎令小夥子們心跳亂了序。
女子目光掃過衆人,唇角輕翹,露出幾分滿意的笑容。
“自我介紹一下,在下許雲,第六後備軍團第七師團第三營團營團長,也就是你們的直屬上司。如果你們能夠三個月的新兵統訓以及三個月的新兵專訓,最後通過新兵考核,以後就我許雲手下的一名戰士了。”
“今天,是你們入伍的第一天,也是未來為期六個月的新兵訓練,為期一年的新兵培訓的第一天。我很高興,你們選擇了第六後備軍團;同時,我也為能有緣在第七師團第三營團見到大家而高興。”
“你們的加入,是上級、是随機的分配,但我希望,你們能夠憑借自己的堅毅、自己的努力、自己的進取,留在第三營團,那麼,我會更加高興!”
“不過,那都是六個月後的事情了,現在,我要給大家鼓掌,很高興見到你們;也請你們給自己鼓鼓掌吧,祝願未來一切順利,祝願星羅帝國不朽!”
說完,許雲将手中的頭盔夾在大臂處,雙手相合,清脆的鼓掌聲響起。
台下,三位大隊長、九位中隊長跟着拍響了手掌,随後九百位也反應了過來,掌聲響徹了校場。
所有人被許雲三言兩語調動起了情緒,唐三和霍雨浩卻發現對方的目光在掃過他們兩人身上時,流露出了一絲輕蔑。
看來,這位許營團長有些“高傲”啊。
唐三眼神微動,低垂下眉眼,不再看向對方。
“幾位大隊長,經過一下午的訓練,大家表現如何?”許雲開口問三位大隊長,但聲音卻能讓所有人聽見。
第一大隊的大隊長最先開口,他隻說了兩句,說整體還成,又挑了三個人出來,算是表現較為突出的。
輪到莊天時,他說:“還行。我手底下這三百個新兵蛋子整體素質雖然一般,但也有些好苗子。當兵看的不隻是天賦,隻要肯努力,天賦差點也沒啥,一樣能成為一個好兵。”
說完,他也點了三個人出來,分别是唐三、霍雨浩和那冷峻青年。
第三大隊的大隊長也是差不多的回答,但他隻點了一個人出列。
最後,一共有七個人站在了隊伍最前面。
霍雨浩走出來的時候,不動聲色地往唐三的方向靠了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