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三感覺對身邊人的低氣壓，忍俊不禁。

他身體輕微向左側動了動，手背不經意蹭了蹭霍雨浩垂着身旁的手。

霍雨浩沉浸在自己悲傷的氛圍裡，被吓了一跳。

感應過來後，他不甘落後地蹭了回去。

唐三感覺手背傳回的觸感，目不斜視，嘴角的笑意卻越發明顯。

站在唐三對面的新兵撓了撓頭，整張臉都寫着迷茫。

念名字的軍官語速很快，他隻念一遍，也不等被念到名字的新兵是如何反應的，隻自顧自地往下念，不一會就将整份名單念完了。

而此時，還有幾個新兵，也不知道是反應慢還是沒聽清，迷茫地站在原來的位置，或是慢騰騰地往前走，左右搖擺。

“給你們五個數，歸隊！五——”

莊天橫眉高喝，那幾個新兵的動作明顯倉促了一些。

一共七個人，都是下等兵的模樣。

其中有兩個身高近兩米，膀大腰圓，很是兇橫，都往戰兵的隊伍裡走。而兩位五個，體型都弱一些，他們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歸哪一隊，一邊往輔兵那邊靠，一邊往戰兵那看。

隻有一個人很奇特，他的體型在那五個弱一些的人還是顯得纖弱，随着大家往輔兵的隊伍走，走到一半卻好似突然醒悟了一半，掉過頭就往戰兵的隊伍沖。

那人沖過來時，也不知道在想什麼，低着頭也不看人，唐三站在隊伍最前面，見狀側了側身。

但大家站得都比較緊湊，唐三不好讓，肩膀還是被撞了一下。

霍雨浩眉頭一擰，有些不滿地看向那人。

隊伍裡被撞到的其他人卻是直接開了口：“沒長眼睛嗎？都是人看不到啊？”

“有毛病啊？”

“不知道繞，非往人群裡撞，有病啊！”

那人不回嘴，埋着頭縮着肩往隊伍裡鑽，撞到了人也不管，你撞我、我撞他，隊伍不免亂了亂

大家彼此都不認識，待重新站好後，也找不見那人了。

唐三雖然被撞了一下，但他身材高大、寬肩窄腰，掩蓋在厚實軍服下的身體更是一身肌肉，反倒是撞人的那個體型纖細，也看就沒什麼力氣。

霍雨浩的目光微微動了動，便在人群中鎖定了一個面容白淨的青年。

唐三順着他的目光看去，挑了挑眉。

他和霍雨浩的反應力、觀察力以及記憶力都遠超超人，兩人很輕易就可以将這個人和名單裡的某一個名字對上号。

林小牧，輔兵，十二号營帳。

這個長相白淨的青年，應該站在另一支隊伍裡，反倒是對面的最後站進去的四個人裡，有一個叫張遠的，是戰兵，而且住在唐三所在的二号營賬。

兩人收回目光，對視一眼，又看向莊天。

這位闆甲軍官站得地方比他們高一節，縱觀全場，他一雙虎眸，似乎什麼風吹草動都逃不出他的眼。

而且，既然是他的兵，連戰兵輔兵、各個營帳負責人都定好了，這位方才顯然一直在某個地方觀察所有人，他應當不至于看不出剛剛的動靜是什麼情況。

隻是，不知道這位要怎麼處理……

唐三和霍雨浩壓下心中思緒，靜觀其變。

兩邊隊伍站好，所有人新兵各異，有喜有悲，有些人被分成了戰兵開心，卻也有人因為被分到了輔兵的隊伍而開心。

總體來說，戰兵比輔兵更容易累積軍功，自然也就有更多機會升職。有人不服氣自己被分成了輔兵，但也有些怕死的人，更願意做個後勤兵之類的輔兵。

但無論這些人心裡在想什麼，懾于那位大隊長的威勢，沒有人敢抗争，最多也就是在下面小聲的嘀咕着。

這麼看來，這個林小牧看着弱不禁風，膽子卻是最大的。

唐三心中想着，嘴角微微一勾。

一換一，最後确定下來，戰兵三百人，輔兵兩百人。

莊天等到所有人都站好，這才緩緩轉過身來，面對着輔兵那邊，沉聲道：“知道為什麼你們是輔兵嗎？這是經過綜合評定之後，經過我們四位教頭評選出來的。從你們選擇站在報道隊伍的那一刻起，你們就全都在被監控之中，你們的一言一行全都在評測範圍内。現在站在這個的兩百個人，也就是你們，是不合格的，不能成為戰兵。現在，你們有兩個選擇——一，留下來當輔兵，輔兵的軍饷和普通戰兵一緻，但你們的未來也不一樣了；二，把之前從軍需官那裡領取的軍饷、裝備交還，離開軍營。”

“但你們要記住，選擇離開就是退兵，離開軍營之後，你們将會被登記在冊，軍隊将永不錄用你們。而留下來做輔兵，如果表現優異，還有機會升為戰兵。現在，我給你們十分鐘的考慮時間，十分鐘後，給我答案！”

向輔兵們說完這番話後，莊天大隊長又轉向了三百名戰兵，他的嘴角僵硬地勾了勾：“新兵蛋子們，能夠站在這裡，首先我要恭喜你們，你們憑借自己的努力，走出第一步，現在給你自己鼓鼓掌吧。”

三百個戰兵聞言，面面相觑，卻不敢露出半分喜悅之色，原本帶着些喜意的也收斂了下去，因為莊天的表情實在吓人。

唐三擡眼，不經意就和莊天對上了視線。

他眨了眨眼，擡手，兩掌相合，不輕不重的鼓掌聲響起。

霍雨浩緊随其後，鼓掌聲響了不少。

有人帶頭，三百個新兵紛紛鼓起了掌來，隻是動作拘謹，掌聲也有些稀稀拉拉，不一會兒就沒了。

見狀，莊天的笑容反倒真誠了不少：“看來，你們也很清楚，這隻是第一步。新兵蛋子們，不要以為你們被選成戰兵就萬事大吉了。我告訴你們，在接下來三個月的新兵訓練中，你們随時都會成為不合格的那個人，那麼你們同樣會被淘汰成為輔兵。三個月後，所有新兵隊伍将被重新打亂分配，接受進一步的訓練。”

“我知道你們中有些人是沖着騎兵隊伍去的，有些人卻一心想着炮兵隊伍，我告訴你們，想要進入心儀的隊伍，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拼命訓練！隻有成功通過訓練，成績優異的人，才能成為一個真正戰兵，才有機會被編入隊伍！不要覺得老子苛刻，老子這是對你們的人生和你們的家庭負責。隻有最優秀的士兵，才有登上戰場的資格，否則的話，上了戰場，不是送死就是拖後腿！還不如留在後方或者回家種地！按照剛才分配的營房，你們可以返回營房整理内務了，然後吃午飯。一個時辰後，還在這裡集合。”

簡單的一番話，給這些剛入軍營的新兵們上了一課，之前的懶散明顯收斂了許多，大家在三名鎖子甲軍官的帶領下，各自朝營房而去。

戰兵三十人一個營帳，輔兵四十人一個營帳，戰兵共十個營帳，輔兵五個營帳。

說是營賬，比起之前的軍需賬，叫營房更合适一些。

唐三和霍雨浩并肩走着，霍雨浩低聲道：“你知道我看大隊長想起誰了嗎？”

唐三低頭看霍雨浩，心照不宣地挑眉：“周老師？”

霍雨浩點頭：“你不覺得像嗎？那個氣勢、那個不屑一顧的态度，和我們剛入學那幾天的時候，周老師訓我們的時候一模一樣。”

“……的确像。”唐三小聲應和。

兩人嘴角向下彎了彎，顯然都憋着笑。

很快，大家就看到了一排營房，營房門口的布簾子上，用紅色染料塗抹着數字。

唐三和霍雨浩最後看了看彼此，打了個手勢，然後分開，各自朝着自己的營房走去。

唐三在二号營房，按照之前的分配，他也是這個營房的負責人。

他最先進門，一眼掃過去，整個營房的布局盡收眼底。

三十個鋪位，分成三列，列與列之間相互抵着，頭對頭、腳對腳，行與行之間則空出了一個半身位的空間，有些擁擠。

所有鋪位都隻有一張最簡單不過的木闆床，鋪着草席子，在上面墊着一床薄褥子，然後就是一床被疊的整整齊齊的被子。

唐三并未朝裡走，而是選了最靠門左側的床鋪，走過去直接倚着床欄躺了下來。

其餘人一進營房，一邊怨聲載道，一邊你推我攘，好一會兒才各自在床鋪上坐了下來。

所有的行禮都在二十四橋明月夜内，唐三不需要收拾東西，他閉着眼養神，将整個營房裡的聲音收入耳中。

每一道聲音對應上每一個床位，片刻後，他睜開眼，目光一掃，又講這些聲音和每一張臉、每一個名字對上。

就在這時，有人察覺到唐三的目光，不滿地叫道：“喂，小子，看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