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墜滿穹頂，兩人尋了一處并不顯眼的地方，靠着巨木，擁在一起，終于得了空休息。

“怎麼想到‘塔’這個字了？”唐三小聲問。

霍雨浩在大家面前說的那個原因聽起來正經，也的确應該是原因之一，但唐三聽霍雨浩當時說話的語氣，便猜到那大約不是最大的原因。

果然，霍雨浩道：“老師曾經建造過一座永恒之塔。老師說，那是他一生最驕傲的事情之一。我雖然沒能看見其宏偉壯麗，但既然是老師最喜歡的，以此感念老師的付出，也是應該的。”

唐三點頭。

的确，魂靈轉化咒語是伊老所創，他以此救了霍雨浩和雪帝一命，如今又成了打破魂師與魂獸敵對關系的敲門磚，但自己卻陷入了沉睡。僅僅隻是一個名字，還不足以體現其三分貢獻。

“倒是你，”霍雨浩戳了戳唐三的肩膀，“那些話，你怎麼敢當着玄老，還有那些三大帝國、各大宗門代表的面說出來的啊？”

“我昨日的那些提議，雖然有意平衡各方，但卻也讓帝國、宗門在其中有所處，還半公開了魂靈轉化咒語，他們念在我的年紀和付出，總不會怎麼樣。可你今日的話……”

唐三攬着他道：“說出來我舒服些。他們即便心裡清楚魂師與魂獸的關系是彼此制衡依靠的，但仍會偏向魂師一方，主要還是看中了魂靈的短期效益，對魂師實力增長的效益，這是人之常情，我可以理解，卻不能縱容。我所處的位置到底不同，他們可以偏私，可以裝糊塗，可以半推半就，但我不行，平衡各方，帶領所有人、所有魂獸一起走向未來，這是我的職責。”

“……”

“若是說，魂獸和魂師中注定有一方會率先消失呢？”霍雨浩沉思片刻，喃喃問道，“若是說，我們種種努力，不過是延緩這個過程呢？”

唐三答：“人壽有限，注定死亡，那我們活過的這些年歲就不做數了嗎？不是這樣的。結果也許不遂人願，但我們的所有努力都是值得的，能延緩一天，那便努力延緩一天；能再延緩一天，那便努力再延緩一天。”

“我之未滅，便會為了我之所願，千千萬萬次拼盡全力。明知不可為，仍要為。雨浩，這才是神應當做的。”

“你猶豫，你擔心所做最終白費，但你依舊做了。你努力去平衡，想萬全之策，這很好。即便害怕畏縮，不忘依舊前進，這也是神。”

“雨浩，你一定會成為很好、很好的，守護萬物蒼生的神的。”

霍雨浩怔怔然問：“我，可以嗎？”

“為什麼不可以呢？”唐□□問。

“可我……守護萬物蒼生，這樣無私的神，會是我嗎？我明明還……還沒有放下仇恨呢？”

唐三搖頭，“雨浩，仇恨并不是一定要被放下的。仇恨也可以成為前進的動力，因為痛苦所以仇恨，也因為痛苦，所以不願他人再次承受。”

說着，他摸了摸霍雨浩的臉，“還有一年多，你也要長大成人了。想不想尋個時間，回去一趟，去直面那些曾經的痛苦，将這些困擾你的事物，徹底了結一番？”

“……”

霍雨浩久久無言。

直到夜風穿過林間，驚得飛鳥劃過。

他答道：“好。”

***

第二日，一早。

人類魂師代表帶領着各自的隊伍，紛紛告辭返回，他們要帶着第一批擁有魂靈的魂師們，去說服自己所處的勢力了。

此外，若一切順利，他們還要在内部先商議好有關傳靈塔的事情，待到一切就緒，才好派遣代表，與各方代表共商。

史萊克學院的隊伍也要回去了。

霍雨浩得知這個消息後，情緒有些低落，他還要留在星鬥大森林繼續研究魂靈轉化有關的事宜，包括記錄魂靈轉化咒語，創造防止咒語外漏的咒語，還要參與傳靈塔建造圖紙的繪制。

唐三抱了抱霍雨浩，湊在他耳邊柔聲安撫。

片刻後，霍雨浩抿了抿唇，在争得帝天同意後，帶着唐三前往了星鬥大森林深處的大兇之地。

“我曾不止一次幻想過大兇之地的景象，我以為，這裡一定充滿了各種兇惡與猙獰。但實際上，這裡很漂亮。”霍雨浩看着眼前的湖泊，輕聲道。

“我當時就想着，要帶你來看看。”

他們面前的這片湖泊，不算很大，一眼就能望到對岸，似乎和海神湖大小相差無幾。

湖水平滑如鏡，淡綠色的湖水宛如一塊最美的天然翡翠，閃爍着充滿生命的綠光。

湖面上，有淡淡的水霧；湖水周圍，一株株參天古樹直入雲霄濕潤的空氣帶着植物特有的芳香撲面而來，充滿了生命的氣息。

除了超出外界數倍的生命力外，這裡還活躍着各種屬性的天然元素，其濃郁程度，一點也不比唐三和霍雨浩曾經去過的冰火兩儀眼差。

這就像是生命起源的地方，仿佛一切星鬥大森林的生靈都是從這裡孕育出來的。在這裡，更充滿了天地至理的味道。仿佛哪怕是一點聲息，都會破壞這裡的平和與美。

唐三看着這片湖泊，心中漣漪微起。

“的确很漂亮。”他稱贊道。

“小舞，就是在這片湖邊長大的吧？”霍雨浩問。

唐三點頭：“對，她和大明、二明，都是在這裡長大的。隻是……萬年前，大明二明雖然都是十萬年魂獸，但比較帝天、碧姬他們，還是弱小了太多。這裡怎麼會被他們占據呢？”

霍雨浩想了想：“大約是因為帝天他們不在，閉關了？”

唐三挑眉：“什麼意思？”

霍雨浩解釋道：“天夢哥原本是生活在極北之地的，有一次他躲避天敵的時候，不小心掉入了一個冰縫中，去因禍得福，發現那是一個寒髓冰窟，有無數萬年寒髓，更有極品寒髓。天夢哥找不到出路，所幸吃了睡，睡了吃。直到有一天，那個冰窟裡的寒髓都被他吃光了。他就直接從冰窟底部鑽了出去，到了大海之中，然後順着大海飄啊飄的，還遇上了敵人。天夢試着打了一下，但他發現自己雖然是近百萬年的魂獸，但戰鬥力……咳，很有限，隻能用精神力吓退了對方。”

“他的種族血脈注定了他的攻擊力有限，而外面的世界又太危險了，天夢哥想往回遊，但他……迷路了，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沒辦法，天夢哥選擇了上岸。結果，轉頭又發現，可能是寒髓吃多了的緣故，他的身上有一股特殊的味道，差不多就相當于告訴所有魂獸，‘我很好吃’‘我很有營養’，然後天夢哥就被抓了。而且那家夥還不打算一下子吃了天夢哥，因為太營養了，不受補，那魂獸打算慢慢來。又又沒辦法，天夢哥把自己的氣息變強，把星鬥大森林内所有的十萬年魂獸都引來了，打算來個鹬蚌相争。”

聽到這裡，唐三已經忍不住露出了慘不忍睹的表情了，他幾乎可以預見到天夢冰蠶的下場了。

霍雨浩沖他挑了挑眉，接着道：“結果，那些魂獸打得差不多了，就停下來談判，最後決定一定吸收他的力量。然後天夢哥就被困在星鬥大森林中心，被逼着把身體裡的天地元力釋放出來，供它們吸收。”

“我推測，小舞他們占領這裡的時候，正好是趕上了帝天他們閉關吸收天夢哥力量的時候了。”

唐三無奈地笑了笑，“難怪星鬥大森林能成為大陸魂獸第一栖息地，還誕生了這麼多兇獸。除了天然的自然條件優越外，還得是天夢哥的滋養啊！”

霍雨浩也笑了，“天夢哥還沒醒，我悄悄告訴你，但你可别當着他的面暴露啊！”

唐三笑着點頭，“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