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這邊，玄老也作出示意。人群分開，志願者們走了出來。

霍雨浩轉頭看去，志願者隊伍中，倒是有三四個唐門弟子在，隻是霍雨浩都不太熟悉。以外，他還看到了幾張熟悉的臉，是戴華斌、甯天和巫風，還有一位是上一屆海神湖姻緣會時，站在最後排的那位師兄。

除了他們，隊伍裡還有一些眼熟的，都是史萊克學院内院的弟子，霍雨浩和他們大多隻是幾面甚至一面之緣。

魂獸和魂師，分别從己方走出，來到本方陣前。

霍雨浩轉過身，看向帝天，臉色坦然：“前輩，就在這裡開始嗎？”

帝天點頭。

“那您可要做什麼措施？”霍雨浩一攤手。

帝天一怔，而後搖頭，“不必。疑人不用。”

看着帝天平靜的臉色，霍雨浩略有些心折。沒

他施了一禮，而後擡手指揮兩邊的隊伍都各自向後退開，讓各自的志願者隊伍從大部隊中徹底走出來，并且在最中央讓出一片直徑十多米的空地。

魂獸隊伍中，熊君皺了皺眉，道：“帝天，這小子滑溜的很，要去……”

“閉嘴。”帝天的聲音平靜中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

熊君閉口不言，眼中雖然憤憤，但卻不敢反駁。

霍雨浩理了理衣服，當着兩邊的面，直接席地坐下，然後朝兩邊揮手，“請各自派出第一位代表過來吧。”

秋日的陽光溫熱卻不刺眼，光線穿過樹木葉片的空隙，在草地上投射下一團又一團光斑。

霍雨浩背光而坐，就好似披着一層光紗。他的面容平靜而恬淡，有着遠超同齡人的從容與沉澱。

魂獸這邊，一隻奄奄一息的魂獸被送到了霍雨浩面前。

這是一隻虎類魂獸，看體型，至少也是萬年級别的存在。它的現在情況實在太糟糕了，半邊身子幾乎都不在了。它不得不一直躺着，否則五髒六腑會直接從胸腔或腹腔中漏出。

它的身邊，一位翡翠天鵝族人一直跟着，手中的綠色光芒一秒也不能熄滅。

相較于魂獸的直接，人類魂師這邊這邊就要躊躇多了。

一百名志願者們面面相觑，神情中多少帶着忐忑之色，都有些不願意做這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而且，他們中很多人都很難面對這麼多萬年甚至十萬年魂獸還保持冷靜，也不敢相信魂獸和人類魂師真得可以坐下來，和平友好地去交談甚至交付性命。

正在這時，兩道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一道平靜中帶着溫和的笑意：“姜姜想去嗎？姜姜想。”

另一道冷然：“我來。”

所有魂獸和人類魂師都循聲看去，人群中，出聲的兩人也四目相對。帶着笑意的那個，是霍雨浩面熟的那位師兄，而另一個人則是戴華斌。

“姜師兄，你是器武魂，相較而言，我更合适一些。”戴華斌說道。

“戴同學更合适嗎？”姜江眨了眨眼，問完，他又自顧自點了點頭，“的确更合适一些。”

“多謝姜師兄。”戴華斌似乎很适應姜江說話的方式，抱了抱拳，大步從人群中走了出去。

唐三側頭問饒蘇辰，低聲問：“饒老師，這位師兄是？”

“姜江，和你們裴老師是一屆的，論修煉的天賦，他比裴之還要強上一些。隻是天妒英才，他家裡面都是一群奇葩，小時候沒有照顧好他，讓他落下了一些問題。”饒蘇辰說着，有些惋惜地歎了口氣。

“他是我們内院早些年的一位老師，在帶學生出任務的時候碰上的。當時姜姜因為太餓，自己從家裡跑出來找吃的。老師發現他的時候，他正埋在垃圾堆裡翻。老師看了趕緊把人抱了出來，想要問他問題的時候，發現他不知道怎麼說話，對别人的話也沒有反映。後來得知他家裡的情況後，老師隻用了五十銅魂币，就把他帶回了學院。”

唐三聽得直皺眉，“為人父母，若是無法養育，又何必讓孩子來世上受這一遭苦呢。”

饒蘇辰有些詫異地看他，“你似乎有些感觸？”

唐三苦笑：“越窮，越要生得多。男孩長大了，就是一個勞動力；女孩長大了，就等收聘禮。至于這些孩子能不能都順利長大，已經不在乎了。夭折了一個，可以再生一個。在這些父母的眼中，那些不是他們的骨肉血親，隻是可以奴役、壓榨的物件而已。如果碰上流年不順，都無須易子而食。”

饒蘇辰似乎有些誤會了唐三的身世，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背：“萬事萬物都是這樣，有好有壞。有些父母好似天生就知道如何愛子女，有些父母卻好似今生來讨債。人要像一面鏡子，他人善，你便善；若他人惡，你就隻要做那人心中的惡人才行。”

唐三搖頭，“做惡人太累了，到最後那些人還是會在你身上留下‘印記’，要幹幹淨淨地離開才好。”

饒蘇辰面露古怪之色，看着唐三問道：“你們這些年輕究竟是怎麼了？看事情都這麼通透了？我從前問彥青回的時候，那小子也是差不多的意思，還說什麼‘刮骨療毒也好過日後發現自己也面目全非’。”

唐三笑而不語，轉頭就被玄老叫走了。

見人走了，秦戈一手掐着饒蘇辰面頰，将他的頭往上仰了仰，“以後少摻和這種問題。你自小沒受過苦，連被陌生人罵的經曆都沒有，怎麼知道這種被本應最親近之人傷害是什麼感覺。”

饒蘇辰扒拉着他的手，不服氣：“就難過啊。”

“難過也是有區别的。”秦戈嚴肅地說，“在你看來，被人罵了，就應該罵回去；被欺負了，也可以還回去。但對姜江這種來說，幹幹淨淨地離開就是最好的。曾經那些痛苦的經曆、那些折磨你的人，從你的生活裡、你精神中永遠的離開，你由内而外沒有留下任何與之有關任何的印記，才是真正地‘報複’。”

饒蘇辰有些不解，也有些若有所思。

他轉頭看着唐三與玄老交談的背影，恍然道：“我不懂，那他又為什麼會明白這種情緒呢？他看着……言談張弛有度，舉手投足從容，一身姿态也像是精心養出來的。”

“這隻能說明，他做到了，幹幹淨淨地離開，讓将那些難堪内化為自己的力量，然後自己照顧的很好。”秦戈說，“這個學員不簡單。比起那個叫霍雨浩的，他更從容，這從某種程度上也說明他更強大，修為也好、謀略也好。不是天才，就是瘋子。”

“……但他們隻會是天才。”饒蘇辰開口，“唐川、姜江、彥青回，包括那個霍雨浩，有了牽挂的，他們就不會允許自己成為瘋子。”

秦戈略有些驚異地看饒蘇辰。

“你那什麼眼神？！”饒蘇辰一巴掌拍開秦戈的手，“我雖然沒有經曆，但也有腦子好嗎？人不就這樣嗎？隻要有欲望、有弱點，就要乖乖被拿捏。能瘋的，才是無牽無挂，啥也不在乎了。”

說着，饒蘇辰歎了口氣。他低着頭，問道：“說真的，我一直很好奇。老師說，你是被他從地下格鬥場帶出來的，那裡面的人一半都是瘋子。你會瘋嗎？”

“……”

“我不會。”秦戈口齒清晰地道，“有牽挂，就不會。”

一邊說着，他擡頭摸了摸饒蘇辰毛茸茸的頭頂，“老師不是讓你看着我嗎？”

“……”饒蘇辰沒有回答。

秦戈咧嘴一笑，一副特别開朗的模樣，“怎麼回事啊？這麼頹，饒大少爺也有這麼一天？”

饒蘇辰頭也沒擡，直接往秦戈肚子上錘了一拳。

“小爺白費得替你操心！”他豎了一個中指給秦戈，挑了挑眉，轉頭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