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弗蘭德神神秘秘地拿着皮尺,說是要給大家量尺寸,定做隊伍,搞得一群小年輕激動地不得了,吵着嚷着要院長弄得帥氣威風一些。
弗蘭德信誓旦旦地答應了,結果沒過幾天,霍雨浩悄默默讓大家不要抱着大多期望。
戴沐白等人想着弗蘭德那個鐵公雞的德性,肯定不會請設計師,也不會用好的布料,不好看也可以理解。
但他們都是魂師,常年修煉訓練,馬紅俊除外,個個都是身高腿長、體态優美,都是衣架子,衣服本身不好看也能被他們增色幾分。
霍雨浩聽完他們吵吵嚷嚷的一通,笑着歎了口氣。
戴沐白原以為他是被說服了,後來才發現,是不知道怎麼寬慰他們。
他們還是太年輕了。
那衣服,不是醜,不是不好看,而是太尴尬了!
居然和他們的校服是一個配色!寬松肥大,腰身做得極低,再好的身材也是廢的!
這些就都算了!起碼穿着舒服,大家臉也都好看,也都還好!
真正讓大家覺得尴尬,覺得擡不起頭的,是那衣服的背後,居然還有廣告位!
什麼叫——
“誠招廣告,聯系人,史萊克院長弗蘭德。”
“我受不了!”小舞叉着腰仰頭長嘯,“穿着這個衣服比賽,我都不想上場了!”
大師:“還是要上場的。”
小舞委屈巴巴:“大師,穿着這個衣服,我在比賽台上多呆一秒就離死亡進一步!大師,你可以理解嗎?”
“那就少待幾秒。”大師冷靜地說,眼底有同情之色。
…………
***
“院長,您說小霍會在科爾城等我們,不會又是撒謊,在耍我們吧?”奔馳的駿馬背上,金發少年劍眉星目,姿态張揚如烈日長風。
“戴沐白,你再胡說!”弗蘭德大怒,“我什麼時候說過謊了?”
戴沐白挑眉:“您做的還少嗎?前兩天明明說了邀請我們吃大餐做獎勵,結果呢?第二天一早就啟程了,吃了個西北風!”
“那是我的錯嗎?”弗蘭德被風灌了一嘴,艱難地大吼:“這個組委會的安排,我這叫遵守規則!奧斯卡、馬紅俊,别再後面打鬧!小心又摔下去!”
“趙老師,科爾城在哪兒?”小舞問。
“前面,”趙無極拿着馬鞭遙遙一指,“看着那三角的山沒?山腳下頭就是科爾城。”
“什麼三角的山?”柳二龍嘲笑,“有沒有文化?那是像柄劍!小舞,我和你講,這山呢,叫巨劍山。相傳千年前曾有兩位神使,天使女神和修羅煞神大戰于此,雙神大戰了一千零一十八夜不分勝負。激戰中天使女神的神劍棄于此,化劍為山。這山因此得名。”
“好帥呀!”甯榮榮驚呼,“天使神劍——”
***
“天使神劍?二龍老師說的。”少年掩唇輕笑,半長的頭發在腦後紮了個揪揪,雲水藍的眼眸中好似一窪柔水。
小舞攬着少年的胳膊,嬉嬉笑笑地說:“雨浩哥,你也聽二龍老師講過?”
霍雨浩點了點頭,“前陣子聯系我在這邊集合的時候,提到了。不過,我倒是聽過另一個版本。”
小舞聽得眼睛放光,甯榮榮也湊過來聽故事,朱竹清舉着烤魚不動神色地也靠了過來。
“雨浩哥,你快說說,什麼版本?”
霍雨浩輕輕一笑,一邊回憶着,一遍娓娓道來:“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已經計算不清年月的時候,我們腳下的這片土地曾是一片廣袤無比,看不清邊際的——”
“大海?”小舞興奮地插嘴。
“不是。”霍雨浩溫柔地搖頭,“是沼澤,一片叫做深淵的沼澤。傳說,神就是從這裡誕生的。随着一位又一位神祇的誕生,深淵的力量被一次次削弱,就逐漸枯竭、縮小了。當深淵徹底枯竭的那一刻,有一位與水同生,和深淵同感同知的神,因為過于悲痛而隕落,在深淵旁,化身為一片同樣廣袤無比、看不清邊際的大洋。”
“這片大洋吸收天地自然的貪癡嗔慢疑等惡意等一切惡意醜念,被稱作怨海。怨海中誕生了兩位神祇,羅刹與修羅。羅刹神挑唆修羅神,二神一起發動了神戰。那一戰啊,打得是天昏地暗,無數神祇隕落。”
“而這些神祇隕落後,就會重新化為天地自然間的清風明月,重新回到深淵。天使神也參與了這場神戰,而他也的确在這裡遺失了祂的天使聖劍。”
“哇,所以這座山真得是天使神劍嗎?”甯榮榮激動地輕輕捂着嘴。
霍雨浩搖頭:“遺失的,是天使神的天神聖劍,而不是天使女神的天使神劍哦!至于這座山嘛,都不是哦!它隻是一根羽毛而已。”
“羽毛?”朱竹清問。
“對,羽毛。”霍雨浩肯定地點了點頭,“是天使神在交戰時,被打落的一根神羽,落入怨海而成山,那些水溢出漫進深淵。最後,深淵中誕生了最後一位神,規則之神,然後便真正地枯竭了。”
“哇——”小舞張大了嘴巴,半晌合不攏嘴,“雖然隻是聽個故事,但我怎麼覺得雨浩哥的這個故事這麼真呢?”
霍雨浩面色沉靜,忽而一笑,“可能是我說的比較多,聽起來就好像很有道理吧?”
小舞歪着腦袋想了想,認真地點了點頭,“有道理。我哥也是這樣,每次都是噼裡啪啦一大通,雖然我不太聽得明白,但就是覺得有道理。”
霍雨浩笑着歎了口氣,“前面有個剛支起來的攤子,好像要賣烤紅薯。你們剛剛不就再說想吃嗎?快去排隊吧。”
“哪裡哪裡?有點遠嗎?”小舞踮腳張望,像隻小兔子,“啊啊啊——我聞到了!榮榮、竹清,我們趕緊過去!聞着好香,肯定很受歡迎!”
三個女孩子手拉着手,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如遊魚入海般,灑脫而肆意歡樂。
霍雨浩看着她們的身影,片刻後張了張嘴,聲音被風吹散。
唐三不遠不近地看着他,瞳孔微微一縮。
那個嘴型,是在說:記起來很多了,但還不全。隻是想起來很多,在神界的事情。也沒什麼重要的,都是些處理公文,或者無聊看書的事情。
記起很多了?為什麼要記起?也就是說忘記過?為什麼會忘記?
還有,很多哪裡的事情?神,還是深,有可能是沈,生也有可能。
處理公文又是什麼意思?雨浩現在不是才十五嗎?
唐三隻覺得喉間幹澀,隻能慢慢咽了咽唾沫,卻控制不住狂跳的心髒。
其實,他早就發現了。很多次,霍雨浩和他們說着話,卻會突然走神。即便隻有很短很短的瞬間,短到甚至不到一個眨眼的功夫,但他還是發現了。
一開始以為是真的走神,後來慢慢有一種直覺——
那短短的一瞬間,就好像霍雨浩在和一個他看不到的人說話。
但這一次,是他第一次,如此直觀地感受到,霍雨浩在和一個不知名的存在說話,說着一些他無法理解的話。
“發什麼呆呢?”額頭被輕輕點了一下,唐三回過神來,聽到霍雨浩問。
“沒事,好久沒看到你了。”唐三笑着說道。
“然後看呆了?”路過的戴沐白邪笑,“怎麼樣,小霍好看嗎?”
霍雨浩一撇嘴,“去你的。竹清在前面紅薯攤,你不着急給人付錢去?”
戴沐白:“我就說跑哪去了,原來在紅薯攤啊,我說怎麼一路服飾店裡都不見人。”
說着,他快步繞過人群,一轉眼就不見了。
“到底怎麼了?”霍雨浩收回視線,問唐三,“院長先生難得大方讓你們随便逛,不趕緊消費消費?”
“你——”唐三有一種沖動,想要問個清楚。
但他看着霍雨浩清透的眼神,一時間,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你剛剛和小舞他們說的那個故事,很有意思。”唐三笑着說,“我還是第一次聽這些神話故事,落羽成山,這就是神嗎?聽起來很厲害,很灑脫。”
“如果從實力的角度來說,的确很厲害。但灑脫就算了吧,沒聽到我剛剛說的麼,神也要打架。整天打來打去,還灑脫什麼呀。”
“厲害的人,哦不,是神。厲害的神,不應該是想打架就打架嗎?那,不也很灑脫嗎?”
“如果有一個人來打你,你還手了,你覺得這是一種選擇嗎?”
“……我不是很明白。”
“就和戰争一樣。有很多人,他們不是想參與戰争,不是想殺人,他們是沒有辦法,這種時候,他們參與了戰争,他們殺了人,或者他們逃跑了,我都不覺得那是他們的選擇。在我看來,那叫無奈。就像有一個來打了你一拳,無論你還不還手了,我都不覺得你做出了一個選擇。沒有自由的選擇,哪又叫什麼灑脫呢?”
“我覺得,你說的不對。”唐三認真地辯駁,“被迫的選擇也是選擇。權衡後的結果,仍然是自己的選擇。戰争打到家門口了,你可以選擇奮起反抗,也可以選擇躲藏,選擇脫離偷生,甚至可以選擇自殺。外力隻是塑造了一個情景,一個選擇題的題面,但答案是什麼,選擇是什麼,都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