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似穹廬，星河欲墜。

夜風中，唐三攬着霍雨浩的腰，橫跨大半個海神湖，落在了黃金樹下。

“我們……就這麼先走了嗎？”霍雨浩背着手，往前踱了兩步。

唐三一步追上他，一伸手牽住了他，“你想看嗎？我帶你回去。”

霍雨浩鼓鼓嘴，像金魚一樣，“算了，不看了。”

“那……我們回宿舍？”唐三輕聲提議。

霍雨浩想了想，說：“我們去醫務處吧。你剛剛才醒，就打一架，不知道會不會影響。”

唐三笑道：“放心吧。我雖然才醒，但身體其實已經恢複了近六成，剛剛也沒費什麼力，主要是你們四個消耗大。”

霍雨浩晃了晃手，“去看看吧，我還想問一問之後還要注意些什麼。”

“好。”唐三沒有什麼原則地點了點頭，應道。

兩人于是轉頭去了醫務處。

***

唐三和霍雨浩再從醫務處回到海神閣前，已經是一個時辰後了。

遠處一片靜谧，海神閣姻緣會早已落幕了。

夜色沉沉，晚風徐徐。漫漫人間依舊有無邊的煙火，照亮遊人的前路。

霍雨浩走在前面，牽着唐三的走，慢慢走到黃金樹下。

唐三的視線從霍雨浩的背影向上移，高大的黃金樹在漆黑的夜幕下，就好像世界的中心一般。

“雨浩，謝謝你。”他輕聲說。

霍雨浩身形一滞。

他頓了頓，回過頭，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哥，是我要謝謝你。你是我離開公爵府後，認識的第一個人。謝謝你一直陪我到現在，謝謝你願意以後繼續陪着我。”

唐三道：“即使你不答應我，我也會一直陪着你的。”

霍雨浩看着他，蓦得收起了笑。

“哥，我接受了你，隻可能是因為我也喜歡你。但是，我們既然在一起了，我絕不能接受有第三個人。”他認真地道。

唐三鳳眸微眯，有些不明所以。

但他還是點了點頭，“當然，我也一樣。”

霍雨浩扯了扯嘴角，對他的答案似乎并不滿意。他深吸了一口氣，直言道：“小舞前輩怎麼辦？”

唐三一揚眉，“關她什麼事？等等……”

他突然想到了什麼，“你不會以為，她是我的妻子吧？”

“她不是嗎？”霍雨浩驚道。

唐三失笑，“怪我。一開始身份沒有暴露時，不好和你們解釋；後來我同你坦白了身份，又将這件事情忘了。”

說着，他上前兩步，擡手扶住了霍雨浩的肩膀，彎腰湊近，“雨浩，我不知道為什麼這個世界裡，所有人都認為我和小舞是一對戀人、甚至夫妻。但在我的記憶裡，在我的世界裡，小舞隻是我的妹妹，我們從未有過僭越之舉。”

“小舞前輩不喜歡你？”霍雨浩問。

唐三遲疑了一下，坦白：“她有些喜歡我，但我将她認作我的妹妹。她除了向我有過表白心意的舉動外，也沒有其他不适當的行為。”

霍雨浩皺眉，“為什麼，你的記憶和大家的認知不一樣呢？是……誤傳嗎？”

唐三：“其實，經由這麼一遭，我發現我的記憶并不完整。”

他解釋道：“除了和小舞是夫妻這一點外，我的經曆與現在流傳的記載基本是吻合的，但也有些許出入的地方。我之前以為，這也許是因為時間久遠，口口相傳難免有誤，也有可能是我自己記憶模糊了。但我這次昏迷後，卻想起了更多的東西。我發現，不是我記憶模糊了，是我的很多記憶都缺失了。”

霍雨浩張了張嘴，一時不知從何問起。

唐三不急不慢地道：“你知道，史萊克七怪為什麼是七怪嗎？”

“因為當時學院隻有你們七位學員。”

霍雨浩報出了一個教科書式的答案，唐三卻搖了搖頭。

“之所以是史萊克七怪，是因為那時的全大陸高級魂師學院精英大賽團體賽的要求是七人，所以弗蘭德院長在訓練我們的時候，要求我們組成一個七人的團隊，去參加鬥魂場的團隊賽。而實際上，當時學院有八位學員。”

“八位？”霍雨浩問：“你們七個的名字流傳至今，那這第八個學員呢？他是……早逝了，所以沒有多少記載嗎？”

唐三搖頭，“我并沒有全部記起來，但我記得、在我參加精英大賽時，他還活着，他還上場了。雨浩，你想知道他的名字嗎？”

霍雨浩徹底驚詫了。

曆史上的史萊克學院初綻頭角便是在精英大賽上，與初代史萊克七怪同期，同樣參加了那一屆精英大賽上的幾位都有被記載，沒有道理那第八位學員沒有記載。

他點了點頭，真得很好奇。

唐三沉聲道：“他叫霍雨浩，比我大一歲，大兩個年級。他會玄天功，懂唐門絕學，精通唐門暗器，他還會制作魂導器。他有兩個武魂，一個是本體武魂靈眸，另一個是極緻武魂冰碧蠍。”

霍雨浩的瞳孔伴随着他的話語一點點收縮，滿臉僵硬，本能地反駁道：“不可能……”

唐三看着他的眼睛，認真無比，“雨浩，我可以肯定，那個人、是你！”

霍雨浩搖了搖頭，“我……我怎麼可能？你的意思是，我是萬年以前的人，卻不知道什麼原因，變成了公爵府失去母親的孤兒？還是說，我是我，卻不知道為何穿梭了時空，回到了萬年前，結識了先祖？”

“如果前者，我是和那個、曾經霸占沈懷瑜身體的家夥一樣的嗎？借屍還魂？奪舍？如果是後者，我是什麼時候回到萬年前的？是靈魂回去了，還是肉身一起？我是經曆了什麼才回到過去？”

唐三面色難看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的記憶，隻到我們在精英大賽上的第一場，對戰天鬥皇家學院副隊。”

霍雨浩的喉結重重地滾動了一下，而後松松然道：“算了，哥。你的記憶既然沒有完全恢複，信息不全，我現在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沒有什麼意義。我們就把這樣事情暫時放一放吧。”

唐三見他神色認真，點了點頭，“好。”

“我們回去吧，回宿舍。已經很晚了，該休息了。剛剛在醫務處的時候，我收到言院長的消息，讓我們明天一早來這裡找他。”霍雨浩道。

唐三點頭，“好。不過……我之前一直昏迷着，一直待在海神閣二樓。我之前的宿舍……”

“還在。你和我的宿舍還是之前那間小屋。”霍雨浩說。

唐三：“好。那我們走吧。”

“嗯。”霍雨浩點頭，腳下卻沒有動。

唐三怔了怔，“不走嗎？”

霍雨浩猶豫了一下，腳尖蹭了蹭地面，“我們現在……還住一間房嗎？”

唐三耳朵一熱，撲棱撲棱眨了好幾下眼睛，“以前是舍友，是兄弟，住一間房很正常。現在，我們還是舍友，更是戀人，住一間房也很正常。”

霍雨浩看了看他，夜色對他的影響很少，他能夠清楚地看到對面的人臉紅了。

“嗤——”他笑了一下，躁動的情緒突然找到了出口，臉上滾燙的溫度也緩和了下來。

“哥，你在害羞诶！”他驚奇地道。“你之前在海神湖上，那麼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我還以為……你身經百戰呢！”

唐三後知後覺地擡手，遮住了自己的下半張臉，“隻是虛張聲勢罷了，幸好你當時也慌了，不讓你就能聽到我的心跳都亂了。我現在也不是害羞，我隻是、隻是有些……”

“有些什麼？”霍雨浩問。

“有些情難自已。”唐三的耳垂已經全紅了。

霍雨浩喉間有些幹，他問：“為什麼……”

唐三突然再次貼近，鼻尖蹭了蹭霍雨浩的臉，“我想和你睡一張床，枕着一個枕頭，蓋着一床被子，然後抱着你，親你。”

霍雨浩的手指慢慢收縮，他目光有些空洞的看着前方。

唐三小心地瞥着他，見狀慢慢直起身。

一點、一點，他極其舍不得地拉開了距離，突然感覺受到了阻力——衣擺被拉住了。

“我又沒說、不可以！”霍雨浩的聲線有些抖，清亮的音色染上了沙啞，澄澈的眼眸中有水光。

***

窗外，輕風佛動枝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