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發青年翻了一個白眼，“差一點就快死了，那才沒意思呢！”
少年不置可否，隻是笑了笑。
他大喘着氣，呼出一團團白霧，從懷裡拿出一個漂亮的耳飾。
白紅色的玉質金屬，雕琢成向上的飛鳥。
潔白的兩翼，火紅的尾羽，一對如水如天的雲藍色寶石點綴出眼眸，喙部銜着一株碧色的草。
飛鳥的腳上，用黑色鎖鍊連接着一顆金色的、小小的鬼工球。
希望有一天，雨浩能放下那累贅。
少年握着，放在自己的心口，滿心溫柔。
“這不是還活着嗎？”
“你就不怕死了，那這個定情信物送不出去？”
沙啞好似磨砂一般的男聲響起，青年和少年的對面，倒下的巨獸背後，一個身穿勁裝，面上有一條疤痕的男子走了過來。
他臉上的疤極其猙獰，自右側眉頭劃下，落在左側下颌線，橫貫整張臉。再配上他入鬓的濃眉，淩厲的眼神，屬于會被父母拿來吓小孩子的惡鬼相。
少年愣了一下，猛地站了起來，拍了拍自己一身的雪。
“什麼定情信物？是送給我弟弟的。”
邊說着，他将耳飾重新揣進懷裡。
長發的青年和後出現的男子對視一眼，青年一臉神色莫名，男子也是一臉無語。
“弟弟？一個媽生的？”青年問。
少年搖了搖頭，“後來認的，但我們關系很好。”
青年了然道：“關系好啊，那就不奇怪了，原來是……情弟弟啊！”
少年搖了搖頭，捂着自己腹部的傷口，有些無奈地道：“就是弟弟，兄弟的那種。亞科斯，不是每個人都會喜歡上自己的兄弟的。”
亞麻色長發的青年，也就是亞科斯，攤了攤手，“唐逸，不是我多想。我和賽安一開始也拿對方當好兄弟，但事實證明，我們不是好的像親兄弟，而是好得成了真情侶。”
賽安穩重地點了點頭，“如果這串耳墜的主人是你總提起的那個師弟的話，我想你需要好好思考一下，你對他的感情。”
“對了！”亞科斯突然一合掌，驚呼道：“你的小師弟是不是叫雨浩？”
唐三突然有些緊張，點了點頭。
賽安一向木讷的臉上浮現出驚訝的神色，亞科斯更是一臉揶揄。
“那就沒錯了。上回在酒館，你喝斷片的那回，你還記得你喊得是誰嗎？”亞科斯笑道。
心頭有些躁動，唐三覺得喉間幹澀，喉結不自主地動了動。
那晚，他喝得有些多，但還不至于斷片，隻是記憶有些模糊。
***
昏暗的空間裡，瑩瑩的白金色囚籠立在雪野上。
溫熱的暖床上，青年如雪般白皙的肌膚上，汗水黏·膩，紅痕點點。
殷紅的眼尾，揉·碎了水光的雲藍色眼眸，搖晃的白紅色耳墜，色彩濃烈，濃烈到人心髒緊縮。
柔韌的腰·肢在手心顫抖，不斷起伏，好似一葉小舟，無措地飄蕩在無垠的海，勉強掙紮，卻無力逃脫。
***
唐三不是稚童，不谙世事；也不是真正的少年，不懂得情窦初開。
他十分清楚地知道，自己經曆了什麼。
是春·夢……
自己喊了誰的名字，是——是他嗎？
唐三繃着面皮，逼着自己問道：“是誰？”
“雨浩，小雨浩，浩浩，親親，寶貝……都是你喊的。”亞科斯笑着說。
風吹過，汗水被吹散，隻剩餘冰冷。
垂在身側的手輕輕動了動，指尖細微地顫抖。
不是恐懼，不是驚訝，而是克制，克制到了極緻的顫抖。
戰鬥的餘韻褪去，漸漸平穩的心跳卻再次突破極限，一聲又一聲。
大腦還沒有反應過來，身體已經先一步敗露。
那片終年不動的心海上，落下了脆弱的雪。
海水濤濤，有着撕裂和吞噬一切的力量，卻隻是溫柔地給予了擁抱，即便代價是冰凍。
原來，不是風動，是心動……
“怎麼樣？緩過神沒？”亞科斯壓在賽安肩頭，吊兒郎當地開口問。
唐三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亞科斯皺起了臉，“什麼意思？”
“我是他哥，會永遠照顧他的那種。”
唐三的聲音有些低，但足夠清晰，至少亞科斯聽得清清楚楚。
“不是兄弟，你……”亞科斯大為不解，“你都清楚自己啥心思了，還打算繼續和他當兄弟？！”
唐三：“不然呢？”
“追他呀！”亞科斯大喊，“不然要你何用！”
唐三：“他拿我當哥哥。我比他大，比他懂得多，又怎麼能那樣引導他？”
亞科斯：“什麼叫那樣引導！你對他好，難道會因為身份的轉變就不對他好了嗎？”
“你能接受你喜歡的人，擁抱别人或者被别人擁抱，親吻别人或者被别人親吻？你能接受你喜歡的人，和别人親熱？”
“又或者說，你能接受你寵着、養着的、喜歡着的人，去學會長大、去學會照顧另一個人？更極端一點的，如果那個人不喜歡你弟弟，你難道要看着你喜歡的人，去打碎自己讨好另一個人？”
“你喜歡的人，你舍不得難為、舍不得欺負、舍不得亵渎的人，你能接受未來有一個人踐踏他的心意，難為他、欺負他？這你能忍？”
唐三攥緊了拳頭，“你說得都太悲觀，也許他喜歡的人，也是喜歡他的。”
亞科斯怒道：“萬一呢？你願意去賭嗎？賭那個不确定？”
唐三：“……”
“唐逸，這一路來，我們都看得出，你和他應該很小就認識了，就像我和亞科斯一樣。你對他的感情很深，無論是從哥哥的身份，還是愛慕者的身份。”賽安平淡地叙述道。
“你哄着他長大，你寵着他任性，你發誓永遠照顧他，你喜歡他、愛重他。如果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比你更愛他，那你為什麼不将他徹底地納入你的世界的，完完全全地保護他，和他成為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彼此呢？”
“唐逸，扪心自問，你甘心放手？”賽安搖了搖頭，“雖然我們才認識一個半月，但我看得出，你不是大善人，比起什麼放手、‘他開心就好’，你更擅長做一個獵人，設下一個又一個圈套，等待你的獵物入網，讓他除了你，再也不會考慮其他的選擇。”
“我和亞科斯拿你當朋友，我們都希望你直面本心，不要把時間浪費在思考‘要不要做’這種事情。”
“一路走來，我們看過太多生離，不是不愛，隻是錯過了。我們不希望你也成為其中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