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還以為，我能在死前聽完你們的故事呢。怎麼樣，這次換你來講故事了嗎？你知道故事講到哪裡了嗎？”

他似乎是一個脾氣十分軟和的人，笑起來時好似清風與棉花糖，“自然知道，每次講故事時，我不是都在嘛。”

伊萊克斯點了點頭，“也是。那便——”

他接口道：“那便開始了。”

“上次的故事講到天使堕落，命運輪回，這次我們從就這裡開始。”

“神說，天地有序，死生自然，神也要死。但那時死亡還沒有誕生，離開的一切都飄蕩在世間。神隻會堕落，或者輪回。”

“堕落的天使神在世間遊蕩，遇到了輪回的命運之神。”

“這位輪回的命運之神很奇怪，他有時是古獸、有時是禽鳥；有的時候他變成了夏日裡的第一道驚雷，有的時候，他又變成了秋日裡落下的那片葉子；天使神曾在花園裡見過他，也曾在野外的獸群中見過他。”

“有一次，天使神在天地木下見到了他。這一次，他是怨海誕生的羅刹，死在了天使神的劍下。直到這一次，目睹了他的死亡，天使神才發現，原來他就是命運。”

“命運歸位，在天使神的右手手心寫下了一句話，我在向你祈禱，我在詢問你，你劍下的對錯與我手中的命運。”

“天使神不明白，他不明白命運之神為什麼祈禱與詢問，不明白命運之神為什麼祈禱與詢問對錯與命運，不明白對錯與命運的答案。他渾渾噩噩，徹底堕落，将聖劍丢下了怨海。第一位後生神在怨海誕生，他是——死神。”

“冥界與地府從深淵下沉，陷入混沌，所有的亡靈有了歸途，死生的輪回終于自然，神有了死亡。”

“後來，命運之神踏進了冥河，他的命運之輪不慎落入了河中。後來的後來，堕天使之神踏進了冥河，他在撿起了規則之輪。于是，枯竭的深淵中誕生了最後一位天地神——規則。”

他不再繼續說了，這次的故事結束了。

伊萊克斯問道：“規則會死嗎？”

他輕輕搖頭，“死生都是命運與規則，沒有死、沒有生，那是輪回與堕落。命運輪回，天使堕落。”

伊萊克斯想了想，又問：“他是命運？”

他搖了搖頭，“他是規則，也是堕落的天使。”

伊萊克斯問道：“我不明白，為什麼他是規則？是命運選擇了天使，還是世界選擇了天使？堕落的神如何掌控規則的力量？”

他好像是聽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一般，掩唇輕笑起來，“命運也有命運，規則并非永恒與不偏不倚，是規則選擇了規則，就像——命運選擇了命運。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間無我這般人。伊萊克斯，你反抗過命運嗎？”

伊萊克斯歎然道：“或許吧。”

他笑着說：“命運就在那兒，我們不過是在用一生向固有的結局靠近，然後迎接新的命運，這就是規則。命運之神高坐，不言不語不聞；而規則之神則需要親曆世間，見萬物知萬事，這是他們的命運，也是他們必須遵循的規則。”

他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世間所有的初見都是久别重逢，我在起點等待追尋終點的人。”

晚風輕輕吹着，漫天的星辰閃爍。

“啊，對了。每次見你，我都有一個新的名字，從來還沒有真正的自我介紹過。這次機會難得，很高興認識你，我叫霍，我是命運。規則太虛弱了，我代他向你問好，死神，好久不見。”

“說來慚愧，還得拜托你，多多照拂我們。”

輕柔而明朗的男聲漸漸消散在風中，他輕輕閉上了眼睛，倒在了地上。

伊萊克斯眨了一下眼睛，怔愣了許久，輕聲道：“雖然我又不記得了，但是應該是位老朋友吧，好久不見。”

說完，他輕輕合上了雙眼，霍雨浩的身體一軟，倒在了唐三身邊。

晚風拂過，所有的喧嚣與吵鬧都埋進了溫柔的月光中。

“轟——”

地道出口處一聲劇烈轟鳴響起，緊接着，一道身影沖天拔起，悍然而落。

正是玄老。

赤着上身的玄老露出古銅色的肌膚，恐怖的氣息與威壓剛一出地面就已是沖天而起，大有風雲色變之勢。

他頭頂有一雙螺旋狀的獨角，散發着難以形容的神秘光澤，似乎有九種光彩在其上閃爍，最終變成如玉般的白色。

他身形一閃，來到了唐三和霍雨浩身邊，眼前的情況也令暴怒中的他愣了一愣。

死神使者消失了，地上隻留下了亂七八糟的血肉與骨塊。

唐三和霍雨浩躺在幹淨的草地上，呼吸虛弱卻平穩。

除了他們之外，周圍也再沒有其他生命氣息了，玄老臉上流露出一絲疑惑，但手上也沒有耽誤，小心地把唐三和霍雨浩抱起，将自身魂力徐徐注入到他們體内。

很快他就發現，唐三的身體就如同枯竭的井一樣，感受不到半絲魂力和精神力，顯然是消耗過頭，傷到根本了。這種情況，一時半會兒是醒不過來的，得小心養一段時間。

而霍雨浩的情況就好上了不少，雖然魂力和精神力也消耗得厲害，但要想弄醒就輕松多了。

這樣想着，玄老取出一個白玉小瓶，打開瓶子在霍雨浩鼻子下方晃了晃。

“阿嚏。”

霍雨浩猛地打了個噴嚏，瞬間就清醒了過來。

腦子還沒有反應過來，他的身體已經自動驅使着他遠離玄老手中的小瓶子了。

“雨浩，怎麼回事？那個可惡的邪魂師呢？”玄老急切地問道。

霍雨浩呆了呆，定了下神。

精神之海内，天夢冰蠶三言兩語交代了一下剛剛發生的事情，伊萊克斯留下的精神烙印也漸漸出現了。

霍雨浩眨了眨眼，照着他們的意思說道：“我、我也不大清楚。我記得，當時發生了爆炸，我哥他用藍銀草幫大家擋一下，我們消耗都很大，都暈過去。我之前好像醒過一次，迷迷糊糊地看到那個死神死者在向他的手下……應該是手下發命令，我怕他是要朝我們動手，就竭盡全力向他發起了一次精神沖擊的技能。大概也沒有防備，被我得手了，當緊接着我就聽到他一聲尖叫，然後他的手下就不知怎麼的朝他攻擊過來了，把他撕成碎片，最後自己倒下了。再之後，我就也暈倒了。”

聽他這麼一說，玄老眼中漸漸流露出恍然之色，“看來是被反噬。活該，便宜他了。我們先回去再說。”

霍雨浩見他沒有追問，便放下心來，問道：“玄老，我哥他……他怎麼樣了？怎麼還沒有醒？”

玄老看了看昏死的唐三，歎了一聲道：“小桃他們那邊的情況我看了一眼，多虧了唐川這小子，他們七個人雖然受了傷，但好歹保住了性命。但唐川他……你多少也應該清楚，消耗太大。不僅是魂力，精神力也是。運氣好，就隻是多昏迷幾天；運氣不好，就算醒過來了也恐怕……”

“恐、恐怕什麼？”霍雨浩嘴唇顫抖地問道。

他睜大了眼睛看着玄老，眼中帶着祈求。

玄老沉聲道：“輕則修為倒退，再練回來就是。就怕根底傷得厲害了，以後有了上限，又或者……傻了。”

霍雨浩一瞬間忘記了眨眼，就這麼呆呆地瞪着眼睛看玄老。

直到眼睛感到酸澀，淚水盈滿了眼眶，他才回過神來，“怎、怎麼會呢？他隻是……隻是召喚出了藍銀草藤蔓，隻是召喚的數量有點多而已，隻是有點多而已，怎麼會這麼嚴重……不可能啊……”

玄老歎然道：“雨浩，唐川的修為隻有三十幾級。當時的爆炸，就算是小桃也沒有辦法全身而退。是唐川，是他用藍銀草替他們擋住了第一波的攻擊，才給了他們反應的時間。他一個人，比所有人都快，保護了七個人。藍銀草孱弱，他要做到這一點，不是簡簡單單地召喚了藍銀草，他是操縱了整座山的藍銀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