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有時候挺幼稚的。
落後今井元岚一步的人關上酒店套房的門,将一切聲音隔絕在套房門外。
“今井财團旗下經營的酒店怎麼樣?雖然我也沒住過。”說着,今井元岚把臉蒙進被子裡。
他不操心酒店品牌,也沒住過,迫不得已必須去酒店将就一晚,他也甯願選擇别的。住自家的酒店品牌會暴露身份和行蹤,對不想被哥哥姐姐了解細微動向的他來說,實在是最不妙的選擇。
“我能挑毛病?”
“能。但酒店方面的業務,我不了解,你挑了也沒用。”
說話有氣無力的人不擔心自己把自己悶死。
被強制轉到正面,額頭上多了一條濕毛巾,今井元岚隻能看清一抹紅色在自己周圍,“隻是慣例的發燒,沒什麼可擔心的。”
六月份是梅雨季,但近幾天天氣異常的好。如果三天後白浜海灘迎來連綿不斷的陰雨天,“到時候,要不要和我去熊本。”
“你精力旺盛得簡直不像人類。”
“體質問題,我什麼都恢複得比正常人快一點。你能做到把我的體溫精确到小數點嗎?”
條野采菊以沉默作出回應。果然是發燒了,胡言亂語起來真要命。他掌心感受到的溫度實在很難用以往的理由解釋,病因不隻是那一場肆意揮霍力量的戰鬥。
今井元岚的眼皮沉重地難以睜開,“我有想過是預定一間,還是兩間。”掙紮着撐起上半身,他幹吞了一顆膠囊退燒藥,但這麼做的下場是他被強行灌了半杯水。
這一層的套房沒全部預定,便可以随意而為。更何況,他們之間缺少的情侶戀人的正常流程在短時間内已經補足,不必再為這種事感到煩惱。
“真不知道你怎麼能咽得下去。”條野采菊的話裡多少有些感歎意味。
和熱衷于死撐的人總是話不投機。躺床上的病号變成了真“病号”,而不是用體質問題就能解釋的後遺症。生了病,整個人都變得脆弱,病号側躺着,把自己和被子絞在一起,決心要和被子融為一體。
這趟度假真是曲折。
酒店的位置離海灘有一小段步行距離。關好門窗前,他仍然能聽見時刻不停歇的海浪在拍擊沙灘,也能嗅到像孩童嬉戲般撞到窗戶上的海風中那種特别的化學氣味。在飛機上喋喋不休說今天要看海邊日落的人,現在半死不活地把自己困在被子裡。幹脆改為看明天日出吧。
他被突然伸手的人拽得差點面朝床倒下去。
“彭格列的人,最近要去橫濱。”那麼多事,都撞到了一起。
“這也是你出的主意?”掰開今井元岚抓着他的手,條野采菊從病号手裡脫身,把床頭被暴力拆開的藥盒放回原位,“你的行為本質是把外來組織引入橫濱。你祈禱特務科最好不會發現你在從中謀劃。”
“我隻是把昨天發生的事講給了骸聽。橫濱容易吸引熱衷冒險和追求驚吓的家夥。”而彭格列裡有不少這樣的人。生活是一潭死水的話,很快就會陷入空虛和自我厭棄之中,“我也說了,我要去度假。”
把自己從擰巴的被子裡解救出來,今井元岚接過水杯,喝光了剩下的半杯溫水。他不清楚自己發燒的原因,但不會是傳染性流感。換言之,“接吻不會傳染給你。”
“……哪怕擔心你被特務科抓進監獄我也不會擔心這個。”
“彭格列的高層都很年輕,但他是成熟的黑手黨組織。我隻是一位合作夥伴,不會起到那麼大的作用。”
說着,今井元岚便下床去從二人少得可憐的出遊行李裡找到自己的電腦。
可剛啟動,一張巨大的棉花糖Q版人像就占據了整個屏幕,在像史萊姆一樣滑稽地晃,好似橫版RPG冒險遊戲的加載動畫。
今井元岚閉了眼,在心裡止不住地歎氣。等不多時,就有一道聲音傳了出來,電腦不受控制地自發加載了一通視頻通訊。
“呀,好久不見。”
光聽聲音就讓他回想起曾經在西西裡島吃過的甜得要命的棉花糖,這家夥是棉花糖惡魔嗎?
“你什麼時候黑了我的電腦。”
“是秘密哦。”
“我不在東京。”
“但我在橫濱。”
擅自接通視頻通話的人拿着手機轉了轉角度,讓正在白浜度假的人看清自己的位置。幾棟高樓大廈屹立在白蘭身後不遠處,那是港口黑手黨的總部大樓。在距離東京這麼近的地方,有一座亂中有序的城市,不是很值得思考的事嗎。吃着從便利店買來的平價冰淇淋,白蘭湊近手機屏幕,“那是……條野君,對吧。初次見面,今井有對你介紹過我嗎?”
似乎每一個從意大利來的怪人都記得他的名字,那個大嗓門的劍士是如此,這個随意黑掉别人電腦的人也是如此,條野采菊對此無話可說。
“你最好離那個地方遠一點,白蘭。”今井元岚說。
白蘭恍若未聞,一門心思沉浸在品嘗冰淇淋上,“這個冰淇淋很好吃,如果能再甜一點就好了。”
“隻有你一個人?”
“當然,不是。”
今井元岚的體溫有越發升高的迹象,“橫濱對你而言不是個好去處。”
“我倒是覺得,有機會遇到很奇妙的人,就像你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