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怎麼突然想當哲學家了。但是,說這種話之前,你自己有好好‘活着’嗎?”那個三天兩頭就會在臉上或者身上纏着紗布去家裡找他的人是誰。
是誰呢?
被他說中的人一秒三個假動作。
岚被許多鐵鎖困在了牆上。但他應該成為,也必須成為其中一條。如果沒有像缰繩一樣束縛岚的東西,曾經的教訓他們有目共睹。
“好了好了,我會好好活着。九月份去英國之後也會。”岚擡起頭對他說。
“如果你遇到了意外,我相信秀也先生可以在一天之内把你從英國帶回來。”甚至于,随時準備這麼幹。
岚又點頭。靠近他,臉色未變,隻是低聲說,“牽引繩是被人為弄斷的惡作劇。”
“嗯。”他知道的。
在這個特殊的時間點,一些奇怪的人事物出現在他身邊。不隻有看上去像惡作劇的“意外”,還有别的不安定因素。
“征十郎,對你和你所擁有的地位抱有惡意的人有很多。有時候這份惡意會波及到身邊的其他人,是人性如此,很難阻止。即使現在造成的後果輕微,但沒人能保證未來會怎麼樣,如果今天有人對自己的朋友做小惡,那或許明天别人就會将磨好的刀對準自己的至親。”
對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岚不再是那副溫和得仿佛毫無攻擊性的态度,一字一句清晰又堅定,像即将拔出刀鞘的長刀刀鋒般銳利奪目。
“但我們必須掃清所有障礙和負面影響,這是為了盡可能多的人。其實,無論是……”無論是哪個征十郎都一樣,在秀也哥和愛花姐眼裡,征十郎是個年紀比他還小的弟弟,“我為我的家人做過的事,也可以為你做,就像那次,任何時候,你都可以相信我。”
“今井财團永遠不會是你的敵人。秀也哥和我提過那件事了,研究所可以盡快開始着手研制。但若是最後我把自己也虧進去,央哥會考慮是否中斷和赤司财團的一部分合作。畢竟他現在在董事會的權力比我大太多,誰讓我之前總是推诿呢。”
“還有人不全然信任如今不到二十五歲的你。”
“我剛剛說的,是你前些天關心過的軍工制造企劃案。接下那個企劃案的會是今井綜合研究所,也就是‘我’。其實實際負責人是江原所長和制造部的各位,但我仍然可以保證這個項目不會在研制環節出錯。”
1.
青川院息——瞳的伯父,得了重病,不得不住院治療。
他來看望青川院息的事,并沒有告訴瞳。他和瞳約定的日子是明天,青川院家的瞳術也沒有離譜到可以隔着網絡發動的地步。
青川院息是典型的嚴厲長輩,瞳并不讨厭從她記事起就一直生活在她身邊的這位長輩。
他走進病房時,青川院息在翻一份老舊手稿。
病房内一塵不染,滿目的白,比白雪皚皚的雪地還刺眼。
“上午好,青川院先生。近來恢複得如何?”
“醫生很少帶來好消息。你……”青川院息蹙眉。
青川院家的人,多少都懂些瞳術,他是知道的,就對術式的掌握而言,青川院息比年紀還小的瞳更熟練。
一點火苗驟然在空氣中浮現,忽得變為小鳥,停在他肩上。
“是供你役使的妖怪?”
說“役使”也太難聽了點,“是認識的妖怪。”
中年男人搖了搖頭,“你不應該輕易相信任何一個妖怪的話。”
他點頭。沒人比他更懂相信妖怪之言的後果,“但它隻是一個笨蛋而已。”
騙他的代價太大了。他沒有晴的力量的确可能在危險的戰鬥中缺胳膊少腿。但晴離開了他,會徹底消失。
“瞳做得很好。你不必擔心她的學習能力,普羅大衆的接受程度也比你想象中高得多,不會阻礙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走出高塔,認識世界。”
無論是青川院息的何種期盼,瞳都能做得到。
“聽起來,你并不介意青川院家那麼做。”
“是的,我不介意。”
“你知道自己是個怪人。”
“岚大人才不是怪人,你們這些陰陽師才是!”
今井元岚伸出兩指,果斷捏住鳥喙。
口吐人言的小鳥并沒有讓病情反複發作的青川院息感到驚訝,隻是依然對今井元岚感到惋惜。
“青川院家都不害怕我故意讓她沾染俗世灰塵,我為什麼還要在乎自己被利用,”今井元岚對算是一位長者的人笑了笑,“我手裡有一些被硬塞的資源,正好多得沒處使。既然瞳自己不讨厭你們替她做的決定,我當然可以幫助她,為她接觸普通世界保駕護航。畢竟你們其他人也願意給我豐厚的回報。”
這是“能者多勞”,也同樣是等價交換。
“放心,‘集會’,我會負責她的安全。”
2.
和瞳約好的日子很快到來,但讓他訝異的是,除了會留在山下的司機,同行人隻有他一個。
好在這樣的事他做過很多次了。
瞳和那些早已在那個世界成名的陰陽師相比,實在太過年輕。年輕就意味着有無限可能,也意味着會受到四面八方的觊觎。
在這方面,瞳的處境比征十郎稍好一點,瞳的術式可以在大部分危險的情境下自保。
征十郎就不一樣了。在複雜的人類社會裡,征十郎要面對的東西實在一言難以蔽之,真要像征十郎一樣,一樁樁一件件全部理清楚,他想想就會頭疼。
他擺弄着桌上的花瓶,晴在花骨朵上啄了幾口,驚歎道,“居然是真的花。”
他打算裝作一個話少的管家,陪瞳度過這場年輕人不少的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