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耐着性子問第二句,“能吃嗎?”
“當然——不能。”太宰治猛地拔高聲音,又像蹦極似的落入谷底,“吃不死人的。”
“你有空來東京的時候,我帶你吃點别的,我有幾家很喜歡的餐廳,但是沒有開到橫濱來。”别用豆腐折騰自己了。
說到一半,他起身去關窗戶。
剛剛把太宰趕去客廳,他迅速換了一身薄款家居服,被夜風吹着,稍微有些冷。太宰坐在他旁邊意外擋住了一點冷風,還是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也有可能是看到太宰那種誇張表現的後遺症。
“運動員有一種很特别的狀态,你知道嗎?是一種叫做‘Zone’的東西。說是‘境界’也可以,随便你怎麼理解都好。速度,對抗能力,個人能力會在那樣的境界中短時間内上升一大截。”
不是異能力?
他攤開雙手,做了個“很大”示意動作,“完全不同,差别很大。”
“然後,你要告訴我,你的朋友是你的寶可夢,你現在要把他借給我?”
“當然不,惡龍怎麼會把自己的寶貝外借。你也不是勇者,勇者和惡龍,隻能活一個。”
現在是淩晨三點半。征十郎在做什麼?怎麼會把事情拖到這種時候。
他再次催促未成年帶着自己國寶級的腦子去休息,“客房以前有朋友暫住過幾次,介意就去書房。我有件外套可以借給你,白天去上班。”
“我說,我‘辭職’了。”
他們一同陷入了怪異的沉默。
“好吧……我向你道歉,我确實經常不考慮你離開港口黑手黨的難度而建議你換工作,但我也建議織田換工作,做他一直想做的。”
他以前會疑惑為什麼太宰的工資和獎金居沒有因為經常自殺被他上司扣完。
但他不知道,港口黑手黨幹部的收入來源并不是工資和獎金這麼簡單。把工資和獎金都扣掉,太宰治拿到手的東西也足以和今井愛花的資産相媲美。
“你這次是說真的?”
“是你讓我這麼做的,卻不敢認嗎?”太宰治将他的“辭職”歸因于今井元岚的慫恿,“你現在背上了教唆黑手黨幹部叛逃的罪名。”
“然後,你還要警告我,港口黑手黨的報複随後就到?你其實可以不把自己的工作說得和一踩就炸的地雷一樣。”
他認或不認,完全不重要,各種各樣的罪名,他以前擔過很多,“是織田的理念最先影響了你,怎麼現在全怪在我——算了。你想怪就怪吧。”
誰叫他确實做過“教唆”的事。如果他攬下全部責任就能讓這兩個人換個安全點的工作,他樂意之至。經常被委以重任的幹部層一流,離開極道組織就會被叫做“叛逃”,那時不時就建議太宰和織田跳槽的他,講道理确實犯了教唆罪。
這種降罪法很有意思,但沒用,“生而為黑手黨,就隻能做黑手黨”的觀點,他并不贊同。
“之後一段時間,我還會留在橫濱。趕快教我怎麼從你以前同事的手裡活下來……不,還是明天吧。我現在……”
他現在要去吃藥研親手做的拉面,他現在急需可以填飽肚子的暖胃食物。
集裝箱裡補的覺,可以讓他撐到吃完夜宵,他現在情緒極為高漲。
太宰怎麼還跟着他。
“見者有份,是你說的。”少年看着他,說出了讓他熟悉到頭皮發麻的話。
“……隻能分你一點點。”
饑餓的時候,即使是一碗做法簡單的速食拉面也會好吃到讓人熱淚盈眶。
他心思滿天亂飛之際,看到太宰進行了一個起身接電話的動作。
倒辣椒粉的動作也停了停。
黑手黨的社畜程度真讓他一個企業家之子大開眼界。太宰最近一定是太忙了,沒時間沒跳河,所以手機沒丢也沒泡過水,電話才能很順利地打進來。
時鐘給他的反饋是三點五十分。
電話那頭聲音聽起來是個男性。是太宰的同事?上司?這次不是很久之前的那位“中也”了。他聽不清在聊什麼,那句剛開頭的“太宰君”倒是聽得清清楚楚。
他似乎知道太宰不想聽他用“太宰君”這個稱呼的理由了。
太宰若是妖怪,身上的黑氣就可以化為實質,隔着手機屏幕把那個男人勒死。
是蠻地獄的聯想,太宰說不定會很喜歡。
他對着站到陽台上的太宰伸手,指着手機,勾了勾手指。
好心的成年人想幫助可憐社畜未成年人,是要付出點什麼的。有時候是錢财,有時候是時間,有時候是清白的名聲。
在東京豪門交際圈放飛自我名聲的人今天也在橫濱大殺四方。
咽下綠葉菜,把手機拿到嘴邊,語氣努力矯揉造作,讓自己聽起來像個萬叢花中過,片葉不沾身的業務老手,“治君,在和誰聊天?不是說好今天放下工作,把時間交給——”
按掉了電話。
“放心,你的上司一會兒真的殺過來,我也能保證你安全活到日出。”
惹不當人的前上司生氣這種事,不是每一個離職後的打工人都應該做的嗎?
看到太宰治白襯衫之下在身上纏滿了繃帶,他随口問道,“有舊傷?”
今天第二次聽到這個問題的太宰治看着這一對關系特别的“主從”,又親眼看着今井元岚是怎麼像做實驗一樣,把拉面湯底染得比他接電話前更紅。
這家夥的異能力是控制痛覺……但辣是痛覺。他是不是看穿今井元岚吃辣的秘密?
“你真辭職了?”今井元岚不死心地問他。
他繼續毫無愧疚地把責任推在今井元岚頭上,“我剛想說我要辭職,你已經把電話挂掉了。所以這次還是你全責,準備好迎接港口黑手黨的報複吧。”
“……?”
今井元岚望着太宰治,心情格外激蕩,一種說不出的苦楚充斥了他的口腔。
“好啊。”他平複了心情,拉人墊背的想法在腦子裡一晃而過,張嘴便是不再僞裝的威脅語氣,“在你說出你們組織裡最棘手的人是誰之前,别想離開這裡一步。”哪怕港口黑手黨動用一秒鐘花百萬美金上下的毀滅性武器,太宰今天也别想獨活。
“……最棘手嗎?”
似乎又想出什麼鬼點子的太宰不懷好意地盯着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