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地方再大點,她指不定能現場來個小品。
宋式玉殺青離組後,下一個就輪到飾演臨風的陳科。
陳科最後一場演的,是裴臨風聽到父親就義後的哭戲。
陳科的那一幕戲演得特有爆發力,舞台劇演員的功夫被他自己掏了個徹徹底底,演出來的效果是導演都連說了三聲“好”的程度。
陳科自己也沒料到,他後來跟餘尋光聊天時說,那屬于他超常發揮了。
這場之後是屬于餘尋光的戲。劇裡,陳敏笙不僅無法救下裴臨風,又親眼看見往日的美好家園變成如今的滿目瘡痍……整場戲需要的情緒太多,太重。餘尋光為了更好的理解,那段時間重讀了那段曆史。等到上鏡,入戲,家國情懷一上來,再加上和角色的情感的共鳴,拍攝結束後差點過度呼吸。
好在劇組有準備氧氣。
曾秀梅一直在旁邊陪着他,看着他一張小臉恢複血色,等着他緩過勁兒來,嚴肅的告誡他,“小餘,慧極傷身。有時候,你也不要傻乎乎的使太多功夫。”
演員太聰明了,不好。
曾秀梅可不想這麼好的一個苗子,被拖累得早早離開人世,這類例子在影視圈可不少見。
餘尋光當時由于缺氧,腦瓜子嗡嗡的,曾秀梅的善意他并沒有接收到。
他被陳敏笙的情緒裹挾着,卷入到了一場場海浪中。
他甘之如饴沉湎其中。
曾秀梅算是一個特别體諒演員的導演。正巧,碰上劇組要往滬市的影視基地轉移,她索性給演員們放了兩天假,用于休息。
主要是為了照顧餘尋光。
她還特意給餘尋光以前學校裡的班主任打了個電話。
常老師的電話是晚上打進餘尋光的手機的。
那會兒餘尋光正坐在桌前,拿着筆對着張白紙發愣。
老師的聲音從另一頭傳來,讓餘尋光恍然自己是一位在教堂對神父進行忏悔的信徒。
“我聽說你最近跟着曾秀梅在拍民國戲,有沒有什麼心得?”
餘尋光揉搓着紙張的邊角,“我寫了幾篇小傳,您要看嗎?”
“可以呀,拍照發過來。”
于是照做。
常老師對餘尋光的大部分時間裡都是采取的鼓勵式教育。
現在也一樣。
“你對人物的分析已經很深刻了。”
“但我覺得還有不夠的地方。”
“是哪方面?”
“我不是很清楚,就是感覺。”
電話那頭的老師沉默了一會兒。
“小餘,你試試去找一些當年文人針砭時弊,諷刺現實的作品來看。尤其是那些雜文。還有,你再去系統性的重讀一遍毛選。有些書,以前讀過,但是随着時間的流逝我們會忘記部分内容和看書時的感悟。現在你的年紀和見識有了增長,再看一遍以前的書,絕對會生出新的感悟。有些書,就是常看常新。”
餘尋光立馬記下,“好的。”
“你如今所謂的感覺不對,很有可能是在人物底色的理解上有不足。我們分析人物時,不能跳出時代。很多人會覺得民國離現在很近,那段時期發生的事大家也都知道,但是大概知道和仔細理解是有區别的……”
餘尋光這天和老師打了一個多小時的電話,大部分時間都是老師在說,他适當提問。後面老師煩了,才把他趕去睡覺。
第二天放假,餘尋光借機睡了個昏天黑地。
他睡的并不好,眼睛不管睜開閉上,都是陳敏笙和華雅君的影子。
他的腦子裡有很多人在跑來跑去。
哪怕經過老師的開導,他整個人還是産生了不知從何處來的慌張和緊迫感。
戲馬上要拍完了,怎麼這麼快就要拍完了?
不用去劇組開工,那種從心底湧上來,鋪天蓋地而來的焦慮反而更嚴重了,甚至影響到了他的的生活。關心他的人自然感受得到他的反常之處。易崇吓得趕緊給他聯系醫生,然後去跟曾秀梅溝通。
在滬市預計的通告單裡,餘尋光和方正蓉隻有四場對手戲,再有一些單人鏡頭。劇組調度合理的話,一兩個星期就能完成所有的拍攝任務。
餘尋光後面沒行程,易崇在對接的時重點表示他們這邊不急着拍。
曾秀梅綜合考慮,給餘尋光放了長假。
易崇覺得在父母身邊,餘尋光會舒服一點,就把他帶回了沙市。
在線上被安排着看了兩場葉興瑜推薦的心理醫生後,餘尋光的狀态好了一些。
主要是他已經聽從老師的建議,開始讀《毛選》。
他能感覺到陳醫生也挺高興他這樣做。
假期中餘尋光又去了一趟徽州,參與《刑事大案》的後期配音。
他一摸到新修改好的徐天樂的台詞本,立馬想到這人隻對自己說了一句話就趕他走。
還叮囑他不要偷稅漏稅。
好笑,說得像是負債狀态的餘尋光有錢繳稅一樣。
不不不,沒錢也要繳。
餘尋光決定以後每隔半年去檢查一次自己的稅務問題。
《刑事大案》由于有地方支持,審得很快。
徐天樂的劇本上改了一些台詞,屬于正常程序。
等到徽州的配音工作完畢,葉興瑜又把餘尋光喊回京市,參與《鳳凰于飛》中代善的後期配音工作。
其中免不了關心慰問。
餘尋光的情況其實還好。一開始他或許有些情緒方面的問題,但在他打開毛選之後,一切困難都不再是困難。
他在獲取知識的途中,汲取到了很多力量。
一切不安與恐懼皆來自于未知。當人懂得更多的道理之後,自然會變得更加豁達。
陳醫生送給餘尋光的“對知識的渴望”的永久buff,足夠他受益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