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内容純屬個人觀點。
“哭得好看的訣竅是眼淚一定要在眼睛裡蓄住,等積累到一定的量之後馬上收住心裡的情緒,因為如果情緒不收住就會流鼻涕,鼻涕一出來畫面更醜。”
方正蓉忍不住去摸自己的鼻子,“我沒流過鼻涕。”
餘尋光不跟她擡杠,繼續說自己的,“網上有人說演員最美的哭戲是淚挂睫毛,其實我覺得淚水在眼睛裡盈盈如秋水的時候更好看,淚挂睫毛沒掌握好的話會顯得刻意,會很假。”
餘尋光怕自己講得不清楚,找道具老師拿來了一條幹淨的新帕子,把華雅君那段哭戲從頭到尾拆解着演了一遍。
“人物的心情肯定是你拿捏得比較準确,我獻醜,淺顯示範一下表情和淚珠。”
方正蓉點頭,認真注意他的舉動。
“你看。”
餘尋光摸着自己的眉頭,展示,“眉頭要微微皺起,因為要我見猶憐的效果嘛,然後蓄淚,這時候不用太用力。”
“到合适的時機,再讓眼淚滑下來。要想好看,落下來的淚珠一定要分明,所以前期眼睛裡蓄淚的量很重要。”
方正蓉看得入神,這時候她一點兒不覺得餘尋光娘,隻覺得好看。
現在的畫面,讓她想起了學校裡給她上表演課老師的丈夫。那位男演員有時會來給妻子代課,方正蓉有幸,跟過一兩節。
她記得,這位老師是出了名的會哭,某個合作的過的同行曾評價他哭得跟林黛玉似的。
餘尋光跟他比,好像差不了太多。
方正蓉當然能看出餘尋光是在真拿幹貨教她。她不是小肚雞腸的人,她作為女主角,自然更想把戲演好。
于是便更佩服餘尋光這一手讓眼淚灌滿情感的功夫。
隻是方法教了,實操呢?
曾秀梅也不逼方正蓉。她找來副導演,吩咐了什麼,然後又找到餘尋光。
她給他塞了張新的通告。
不是飛頁,是曾秀梅直接把後面要拍的戲挪過來了,她要在下午拍陳敏笙被青軍帶到江夏,得知裴家人和華雅君“死訊”的戲。
這幕戲布景簡單,在裴府小洋樓裡挑個屋子即可;人員更簡單,除了餘尋光外,曾秀梅讓劇組裡的一個副導演來飾演軍官。
兩個人,便組成了一幕戲。
曾秀梅還偷偷囑咐,“小餘啊,我的意思,你應該明白。”
餘尋光不要太明白。
不就是給方正蓉來個範本嗎?
但說實在的,他真不是那種好為人師,喜歡散發魅力的人。
“導演,你把我放到架子上烤。”
曾秀梅哄他,“哎呀,你就幫幫小方嘛,我們都是希望她好,希望戲好,對不對?”
餘尋光望着她,心裡感受到曾秀梅對方正蓉的關心和提點,又想起自己在《刑事大案》劇組收到的同樣來自長輩的幫助,一時共情,鬼使神差的點頭。
隻是他也有條件。
“那你以後不能拿我當借口刺激小方姐了,這是落後的教育方法。她會難過的,我也會不開心。”
“好好好,是我不好,我聽你的。”曾秀梅拍着他的背,笑呵呵的答應。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答應。
反正已經答應了的餘尋光隻能硬着頭皮上了。
他承受着不小的心理壓力,臨時去複習那一幕的台詞。
台詞不長,關鍵是在情緒和細節方面隻有一句話的描述。
經過短暫的思考創作,等餘尋光下午來到新搭的景裡,一眼望去,劇組的年輕演員都到齊了。
餘尋光轉身就想走。
曾秀梅這個騙子,能報警嗎?
餘尋光是什麼性格,這麼些天下來劇組裡的人都大概清楚。看他平時八方不動,什麼事都淡定得很,現在這副模樣,把大家都逗樂了。
蔡亞禾指着他,“小餘這是不好意思了,快,拉住他。”
陳科手快,把人拽回來,“餘老師,您走什麼?大家還等着看你起範呢。”
已經跟方正蓉處成好姐妹,飾演阮頌賢的喬慧修說:“小餘啊,我們一夥人,吃完飯就眼巴巴的在這兒等了。你現在走了,算怎麼回事呀?”
方正蓉看出餘尋光是真臊的慌,開口給他解圍,“小餘,我這個真丢人的都沒說什麼呢,你可不能拿喬。”
宋式玉說:“是啊是啊,我們都等着向餘老師學習呢。”
說得好聽,其實分明是來看他熱鬧的!
餘尋光低着腦袋,一張臉已是通紅。他費了些勁掰開陳科的手,“你别碰我。”
這群人,沒安好心。
等現場氣氛差不多了,曾秀梅帶着人來了。
她先重新給衆人介紹待會兒要上戲的副導演,“郭正益,我的得力幹将。”
這位郭導四十來歲,國字臉,很端正的長相。現在穿着青軍的軍裝,真有點威風凜凜的意思。
餘尋光給他見禮,“郭導好。”
郭正益忙說:“餘老師客氣。”
既然是專業導演,自然不必過多囑咐。曾秀梅在旁邊講完戲,看餘尋光和郭正益對了一遍,随後坐到了監視器前。
化妝在給演員們最後補妝,餘尋光摘下眼鏡,讓助理小陳幫着重擦了一遍。
屋子裡,光線一半昏暗一半明亮,正是導演需要的效果。
眼看着真要拍了,剛才還笑嘻嘻的演員們統一收斂了表情,來到曾秀梅身後,目不轉睛的盯着機器和片場。
“劇照老師别拍了,所有人安靜!”
“閑雜人等先出去,窗戶那兒别站人!”
“全體準備,攝影過卷,action——”
餘尋光垂頭,躬身坐在沙發上,彎着胳膊支撐着上半身,雙手合十,分明是在等待,看着卻像是在祈禱。
機器裡,他整個人都在光下,拍出來的側臉不是一般的好看。
輕輕的,門被打開。餘尋光擡頭先看清了人,然後趕緊起身。
郭正益帶着兩個扮演群衆演員的警衛員入畫。
“長官,我……”餘尋光眉頭微蹙,面色焦急,他搶先開口,卻被郭正益橫手打斷,“陳醫生,先不急。”
餘尋光舔了舔發幹的嘴唇,等着他的下文。
郭正益瞄了一眼桌上紋絲不動的茶杯,他用一種裝出來的客氣,皮笑肉不笑道:“我聽手下人說,陳醫生是從東北戰場下來的?”
餘尋光點頭,“是。”
“東北軍的兄弟們為國捐軀,這支國人皆為歎服的壯烈之師的具體情況,我們大概了解。”郭正益說着做了個手勢,請餘尋光坐下。
鏡頭裡借着角度,将他這個動作拍得極其強勢。
餘尋光不願同他起沖突,忍着内心的焦急照做。
郭正益同時在旁邊坐下。他脫掉手套,伸手從警衛員手裡接過一份文件。
“陳醫生的身份,不一般吧?”
餘尋光擡頭正視着他,“您指的是什麼?”
郭正益一笑,十分确定的說:“你是裴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