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蕭尋支走的墨銀悶悶不樂地又回到乾坤派，剛走到曉山青的休憩之處，便聽到屋内傳來林牧時谄媚的聲音。

“阿青，這是我貯藏得最久的一罐青玉露，味道最是香醇。你開口，今日我便立刻拿來贈與你……”

“多謝，有心了。”

林牧時隻看到了曉山青對着自己揚起的微笑，卻沒有瞧出她眼底的淡漠，總覺得自己終于迎來了曙光，他開口道：“阿青我……”

曉山青深知林牧時接下來有可能要說的話，為避免再生牽扯，她不着痕迹地轉開話題：“你說墨銀到此，當真僅僅是為了詢問歸塵道長之事？”

而門外的墨銀突然聽到自己名字，則是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豎起耳朵聽着兩人的對話。

林牧時一愣，随即襯思片刻：“這蛟龍在魔界封印多年，如今被蕭逐年父子解封而出，若說他早已為魔界所用也未必沒有可能啊！”

“更何況，他還曾經曆過渡劫失敗走火入魔，要想回歸正道，談何容易？”

他們二人都是在雲夢澤掌權多年之人，見過太多因走火入魔而不得善終的例子。走火入魔易，重歸仙途難啊！

曉山青眼角微挑：“那也不能過于絕對，可眼前就有一個例子。”

“你是說，江暮白？”

曉山青點了點頭，她雖一開始便與江暮白約定好了給他一次自證的機會，而江暮白也的确證實了歸天山一事并非他所為。

但事發當日所有人親眼見到江暮白走火入魔，如今他身上的魔氣卻在蕭尋出現之後這般迅速地消除了，這實在是匪夷所思。

林牧時嘶了一聲，江暮白這厮難不成真是有什麼異于常人的體質？還是說那個名叫如桉的人還是個有真本事的，竟真能教人褪去心魔，神奇至此？

知道些許内情的曉山青定然不會像林牧時這般想法，蕭尋會些什麼本事以她的能力并不難探知，隻是這江暮白的那突然爆發的強大魔氣讓她不得不多留個心眼。

這魔氣完全不像一個走火入魔之人，該有的程度。

曉山青忽然想起了些什麼：“墨銀見到江暮白之時，神情尤為激動，仿佛認定江暮白……就是蕭淩。”

“什麼？！”

蕭淩……

林牧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手中還未放下的青玉露滑落，險些砸在地上，好在一旁的曉山青及時接住。

曉山青擡眼看向林牧時，隻見他整個面部非常不自然地抖動着，不知是憤怒還是激動。

她不明所以：“林牧時你怎麼了？”

林牧時意識到什麼，瞬間收回自己的異常，努力撇去方才的不自然，他打着哈哈：“可蕭淩不是被封印了嗎？怎會重現人間？”

曉山青狀似沒發現林牧時的不對勁，淡然道：“當年的歸塵道長修為極高，他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就連那時處于強盛之期的魔尊蕭淩，也越不過他去。是以，歸塵道長用全身修行為代價，以五派之寶加固所設下的封印，要想破壞豈是那麼容易。”

林牧時衣袖下攥緊的拳頭松開，他語氣輕松：“阿青說的是，一定是墨銀認錯了。若是蕭淩當真解開了封印，歸塵早已仙逝，無人能與之抵抗，雲夢澤或許早已是他的囊中之物了，這天下哪會是如今這般光景？”

曉山青坐回書案前，将接過的青玉露放到桌上：“林牧時，你說歸塵道長……會不會還活着？”

林牧時瞳孔猛然擴大，随即垂眸閃過一絲無法言明的隐晦，他讪笑一聲：“阿青莫要說笑，歸塵以命保天下，天下人可以忘記，可唯獨雲夢澤所有人不能忘！這可是雲夢澤每一任掌門都必須謹記在心，永不能忘的誓言。”

曉山青用手扶着額頭，将目光放到林牧時身上，語氣飄飄：“歸塵道長的犧牲，我身為雲夢澤主事自是将此事銘記在心，并以此為鑒。但要說雲夢澤能夠重振旗鼓，再複千百年前衆多仙家百花齊放的景象，淮yin道長……亦是功不可沒啊。”

“我曾在古今閣查閱南炎派資料之時，見過淮□□長的畫像，雖未曾見過本人，但也算是讓我感受到了淮yin道長的風骨。雲夢澤在他手下的五百年裡，從未出過差池，我比起他差得遠了。”

聽到淮陰這個人，曉山青感覺到林牧時整個身子有些緊繃，隻聽他出聲道：“淮陰？阿青你莫要妄自菲薄，你做得很好，不需要與他人相比。”

“說句失禮的話，我認為他也不過是個懦夫。”

“嗯？”曉山青細眉微挑，“此話怎講？”

“據我所知，淮陰在沒認識歸塵之前，他不過是個被世人嫌棄的無名小卒。性格孤僻、模樣可怖、毫無慧根，要不是歸塵看得起他，将他帶在身邊，讓他跟着一起修行，哪有什麼後來的雲夢澤主事？他若不是個懦夫，當年歸塵孤身遇險，他為何不在歸塵身旁替他分擔？！”

林牧時越說越是激動，甚至眼底還流露出些許恨意，仿佛恨不得将淮陰劈成兩半。

曉山青倒了杯林牧時帶來的青玉露，一飲而下，纖長的手指撚着酒杯：“你倒還挺講義氣。可史書中記載，在歸塵道長決定舍身取義封印蕭淩之時，淮yin道長亦是受了歸塵道長的囑托尋求當時的五派掌門前來相助，也算不上是讓歸塵道長孤身面對。”

林牧時低聲冷笑，語氣中帶着一絲凄涼：“淮陰若是真有本事，就不會讓歸塵在即将飛升之時受到蕭淩的襲擊，打斷了天賜洗禮，白白錯失了得道成仙的大好機會。當時的淮陰也的确是想上前助歸塵一臂之力，然而他在蕭淩面前也僅僅是過上兩招便毫無還手之力。天賜力量沒有傾注到命定之人，上天震怒，降下天罰，而歸塵他……還不得不用自己的性命去平息天怒人怨。”

“歸塵做了這麼多，而淮陰不過是在歸塵将一切後事安排好之後，撿了個現成的大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