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與蕭尋說了那麼多，無非是擔心自己死後，蕭尋受了刺激又再次回到十年前自暴自棄的模樣。

不過仔細想來，他自己又何嘗不是自暴自棄？

蕭逐年明确地告訴他，他和阿月的孩子在出生那年就去世了。可不論是讓蕭尋查找線索，告知白姝之事，亦或是回到江暮白身邊，都是為了讓蕭尋還有生存下去的念頭。

而蕭逐眠自己，卻也不想再活了。

三百年前，他心中唯一的牽挂，那便是夏風月。直到夏風月走了，蕭懷瑾也僅僅是支撐他這副軀殼活下去的理由。再到後來，他懷疑蕭懷瑾并不是他和夏風月的孩子，他再度陷入迷茫。

而救回蕭尋，耗費他大半生修為，本就是他不想存活于世的行為。他想死，修為沒了也就沒了。若他死前還能給别人重來一次的機會，又有何不可呢？

可他自己也沒有想到，蕭尋後來竟成了支撐他又活了十年的信念，他從蕭尋身上感受到了從來沒有過的舐犢之情。

随着蕭逐年父子的野心漸露，他自知無力再護蕭尋周全，隻得将自己這個視如己出的義子，托付他人。

再就是，他從蕭逐年口中得知那個讓他再無生存意念的消息。他再也承受不住，哪怕蕭逐年想要殺了自己，他也不想反抗。

如今蕭尋又因為他，不顧自己的安危和将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他覺得好累，隻要他死了，就不會再為情所困。隻要他死了，蕭尋就不會被人威脅限制了。

蕭逐眠緩緩閉上眼睛，絕望和無力席卷了他整個身軀。

阿月，再等等，我馬上就來陪你和我們的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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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起了個大早的江暮白，将自己随身的佩劍追雲，從劍柄到劍尖都仔仔細細地擦拭了一遍，尤其是劍柄上那顆乳白色似的寶珠，擦出光澤，才重新将其收回劍鞘。

江暮白盯着那顆劍柄上的寶珠，陷入了回憶。

這把劍，是當年他入北滄派時江九思贈送給他的。

對于江暮白這種修為境界已到達頂峰的人來說，用不用劍，用什麼劍，其實都沒有太大的意義。因為身邊任何一個物件，都能成為他的殺人利器。

所以曉山青也一樣，她是五派掌門中，唯一一個沒有佩戴什麼神兵利刃之人。她手中用的劍，不過是衆多雲夢澤子弟裡，用得最多也是最普通的長劍。

年輕時候的江暮白也這麼認為，他覺得随身帶着一把長劍，當真是累贅。他也曾向江九思請示過，他不用佩劍，這把追雲送給他，不過是焚琴煮鶴。

可江九思卻說此劍看似平平無奇，實際極為珍貴，是他費勁心思才打造出來的寶劍。珍貴在哪呢？就是那顆沒有名字的乳白色寶珠。據說是江九思不知從何得來的寶物，此珠可淨化一切魔氣邪物，用于對付魔界之人，傷害更是超乎想象。

因此這把劍，也就代表着江九思對江暮白的期望，要求江暮白要随時随地的帶在身上。如此，才能時刻提醒江暮白，他身上肩負着整個門派的重任。

江九思這麼一說，江暮白再難推脫，隻得日日夜夜将追雲佩戴在身，就連休息也是放置身旁，不得離身。這麼一帶，這把追雲就跟了他将近三百年。

江九思于他而言，與生父無異。因此，江暮白才更加理解蕭尋的心情，若是江九思出事，自己亦不可能袖手旁觀。

所以，他就這麼放任蕭尋離他而去。

回想起那日，他第一次見到蕭尋那殘缺的小指，他并沒有感到驚訝也沒有嫌棄，而是生氣又心疼。

生氣自己答應蕭逐眠不插手魔界之事，導緻蕭尋被蕭辰抓住把柄，用蕭逐眠逼他回魔界。

心疼蕭尋的難言之隐，就這麼被蕭辰公之于衆。當初蕭尋來到雲夢澤時，就用了障眼法讓别人看不出他小指的缺陷。除了為了掩飾身份，江暮白猜測，蕭尋也不想将自己的苦痛示于人前。

所以那一天，蕭尋他自己該有多難過？江暮白不敢去想。可即使他再心疼蕭尋，也不能阻攔蕭尋回去。

江暮白突然苦笑一聲，難怪叫兩别山，這是讓他和蕭尋兩别嗎？

“江暮白！走了。”

門外響起曉山青的聲音，讓江暮白蓦地從思緒當中抽取出來。

昨日他與曉山青說好了，掘開淮陰的墳墓，一探究竟。此事隻有他們二人知曉，對外隻道是外出除祟。

江暮白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那受了三日雷刑的傷，并沒有上藥的打算，就這麼任由它惡化。

擡手将衣服一攏，穿戴整齊之後，轉頭對門外回了一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