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隻是猜測白鶴鳴就是白玉姑娘時,莫聲谷内心已是百感交集,此時見到了真人,還聽到她對自己說話,心裡更是一團亂麻。他本來要去練功的,隻是此刻心裡開了小差,莫名其妙地就點了頭,還答道:“好。”
少年人心思重,一路上莫聲谷都不肯再說一句話。好在白鶴鳴和胡青羊兩個女孩子聊得開心,還以為他還是像以前那樣,不願摻和女孩子的話題。
待到三人都走到了廚房,胡青羊去準備藥材,莫聲谷才冷哼一聲,把頭撇到一邊。
白鶴鳴自知理虧,放軟聲音道:“阿谷,好久不見。真沒想到能在武當又見到你。”這話說完,她自己都覺得假:隻要她和俞岱岩俞蓮舟關系不決裂,或者說,隻要峨眉和武當關系不決裂,那她和莫聲谷在武當見面是遲早的事情。
見莫聲谷不說話,白鶴鳴又繼續道:“當時在苗疆,我不便透露身份,這才騙你的,你不要怪我。”
她的聲音很輕,幾乎要被廚房裡其他的嘈雜聲響給淹沒了。火石生火,柴火燃燒,各色噼裡啪啦的響聲中,莫聲谷卻能奇異地分辨出她的聲音。他低下頭,鼓起勇氣去看那雙黑色的眼睛。和在雲南時相比,白玉此刻的樣子顯得溫柔了許多,一看就像是來自名門正派的大家閨秀,恐怕也隻有他這種不長眼的人,才會誤把她當做明教的妖女吧。
那雙眼睛此刻也正在注視着他。白鶴鳴此刻是笑着的,但莫聲谷卻注意到她眉頭微微皺起,似是為了他的态度感到擔憂。他覺得臉上發燒,卻怎麼也無法把眼神從她身上移開。
“沒……沒關系的。”莫聲谷低下頭,斷斷續續地說道,“我、我當時也騙了你……”不是這樣的,他心想道:“明明是她先騙的我,我應該要狠狠說她一頓……”但轉念又想:“可到底是她救了三哥,也救了我的命,還在谷底指導我武功,我怎麼好說她呢?”
白鶴鳴見四周沒人,沖他眨眨眼道:“那你原諒我了?”
她讨人厭的這性子幾乎和以前還是白玉的時候一模一樣!
莫聲谷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而沒等他開口,白鶴鳴就伸出手來,放到他眼前:“你不和你三哥說我在雲南的事情,我也不和你其他師哥們說你當時咬了我的事情,怎麼樣?”感受到莫聲谷已經原諒了自己,她一下子高興起來,沖着敢怒不敢言的少年得意地補了一句:“莫七俠意下如何?”
她的手上幹幹淨淨,隻有近了才能瞧見那手背上兩個褐色的小點——那是莫聲谷當時昏迷不醒的時候咬她留下的疤痕,如今已經好的幾乎要看不見了。
莫聲谷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一時間急火攻心,于是一把攥住白鶴鳴的手腕,把她往自己身邊一拉。但做完這些,他一邊覺得冒犯,一邊又覺得這是這女人應得的:她總喜歡逗弄别人,那他生氣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不許告訴師哥。”他有點結巴,重複道,“不、不許說。”
不許把他當時丢臉的事情說出去。好不容易師哥們都開始覺得他長大了,就連師父前幾天也還誇了他,說他已經能夠獨當一面了……要是被師哥,被三哥知道自己高燒的時候還會做這種事情,他們又要把自己當小孩子來看了。
白鶴鳴被他以不小的力道攥着手腕,卻也任由他這麼胡來。她伸出另一隻手,繼續從容不迫地逗他:“來,拉個鈎,各自都保密。”
莫聲谷低着頭,發現眼下兩個人的距離已經到了一種危險的地步。現在他隻要伸出另一隻手,就可以很輕松地越過少年和男人的那道界線,自私地把她攬入懷中,據為己有。他也可以憤怒地呵斥她,問她為什麼還是把自己當成長不大的小孩來看待。
萬念糾纏于心,半晌後,他伸出了左手……
然後緩緩地勾上白鶴鳴的小拇指。
白鶴鳴誇獎道:“這就對了嘛。”
她扭頭一看,胡青羊好像快煎好藥了,便不再繼續逗弄莫聲谷。一會兒她可以幫胡青羊把藥送到俞岱岩那兒,這樣胡青羊省了力氣,她也可以與俞岱岩一起共用早餐了。
莫聲谷看着白鶴鳴果斷轉身,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隻見白鶴鳴往前走出幾步,又忽然回頭,對他用口型說了句話。
“乖孩子。”她無聲地說道。
這像是某種神秘的咒語,莫聲谷感覺雙腳好像被釘在了原地,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