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種種風波,張松溪暫且不知。他雖稱得上神機妙算,也從俞蓮舟口中聽過一些大都的事情,但如何能想到白鶴鳴曾經與汝陽王世子結過仇,更想不到汝陽王世子就是南昌府鄭同知要宴請的那位貴客。
他一路背着王初往城東奔襲,沿途可謂是暢通無阻。誰知他把王初帶給鄱陽三義後,琉璃門卻突然關了。他在遠處望着那群士兵關門,又是焦急,又是奇怪。
那三人不知道張松溪在擔心什麼,王初卻是知道的。他猶豫片刻,安慰道:“張四俠不必擔心,呃——”他一時半會叫不出名字,頓了下,接着道:“吉人自有天相,那位姑娘定能安全出城的。”
這話說起來容易,但元兵莫名地把城門關了,肯定有什麼古怪。張松溪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自己得去城内找白鶴鳴,至于怎麼進去,進去後怎麼着,他得盡快拿個主意。
另外三人隻見過張松溪成竹在胸的模樣,哪裡想過他也會如此魂不守舍,心裡滿是好奇。王初悄聲和他們說了經過,那三人聽了忙道:“不論那位女俠是何身份,隻要她救了大哥,那就是我們的恩人。若有什麼能用得上,張四俠請一定要和我們說。”
張松溪滿腦子都在想可能的情況,此刻被他們一打斷,心頭升起一股無名之火來。然而他知道别人是好意,還是盡可能地壓住了自己的躁動。他果斷搖頭道:“不可。”
遠處的城牆上人頭攢動,似是不少士兵在來回跑動。
張松溪轉頭對鄱陽四義道:“我既已救出王大哥,還望四位能夠守約,把那珠寶還給宮總镖頭。”
王初剛從獄裡出來,還不知道此事,隻聽得自己三個義弟齊聲道:“張四俠放心,此事我們一定去辦。”
聽到鄱陽三義答應了,張松溪不再逗留,轉身離開。王初見他往南昌城走去,忙叫道:“張四俠,城中危險,便是此時回去也是無濟于事。眼下那群豬狗不如的東西關了城門,誰知道城裡有什麼埋伏——”
他說到一半,張松溪猛地回頭打斷他:“那也得回去!”
這話說的太過斬釘截鐵,氣勢又太不像他平時的樣子了,以至于王初愣了一會兒。
沉默片刻,他接着勸道:“張四俠,您聽我一句。那位女俠功夫高強,在我之上不知道多少。若是她打不過那個古怪的老頭,那就是您加上我們四個人一起對上那老頭,估計也是要輸的。還不如保存實力,日後找他們算賬。若是她赢了那老頭,現在應該也已經擺脫了元兵,在想辦法出城。我們這時如果進城,豈不是以勞待逸,給她添亂嗎?”
和三個義弟不同,王初家裡曾經是南昌城的大戶,後來家道中落,他才誤打誤撞地走了武行的路子。因而比起其他的江湖草莽,他肚子裡墨水還是要多些,勸起人來也更有道理。
隻可惜他說的這些道理,張松溪也知道。
他當然知道此刻最好的選擇就是什麼也不做,留在原地就可以了。如果白鶴鳴能逃出來,一定也會來這裡與他會和,至少會想辦法保個平安。若是白鶴鳴已經輸了,那他此刻回去也是無用的,連屍體都收不上熱的了。
白鶴鳴武功确實已經高過了自己,她打不過的人,自己多半也打不過
但若是什麼也不做,就這麼等着……
張松溪覺得他無法做到這點。他歎了口氣,對王初道:“事情緊急,恕我無禮。你們快快離開吧,我一人去城内探探她的情況。”
鄱陽四義無奈,隻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往西走去。王初見他走得如此果決,先是一驚,再仔細一想,又似乎是想通了什麼。另外三人還想再追上去勸,他抓住二弟的袖子,搖了搖頭,示意他們不要再追。
平心而論,他與兩位救命恩人接觸的時間不長,不過短短半天。然而他回憶張松溪與那女子相處時的樣子,再對比此刻張松溪焦急萬分的神情,突然心念一動:“莫非這女子是張四俠的愛侶?”轉念再想:“不像,我看那女俠和張四俠相處落落大方,倒是張四俠,言語間有幾分别扭……或許是張四俠對女俠暗生情意,那女俠還沒反應過來?”
王初年齡長些,早年間也吃過男女情愛的苦頭,說到底還是比年輕的張松溪更有經驗些。隻是他吃過的苦頭不過是坐立為難,心急如焚,而張四俠這是真的願為那女子去冒險。
他長歎一口氣,對三個弟弟道:“走吧,我們先找個地方安定下來。你們也和我說說,張四俠口中說的讓你們把珠寶還給人家,是個什麼事情。”
另外三人素來敬仰王初這個大哥,如今聽他提起珠寶一事,深怕他知道了動怒,連忙道:“大哥,我們先走吧,你身上的傷也耽誤了太久……”
四人逐漸遠去,張松溪卻是朝着與他們相反的方向走。他盯着城門盤算道:“琉璃門此刻緊閉,城牆上人來人往,大白天強行突入肯定不行。”
救人和送死,他還是分得清的。
念及此,張松溪将目光往南邊看去,接着想道:“……城門上人來人往,卻沒有人拿出武器,也沒有人受傷倒下。南邊就是軍營,如果是城内兵變,應該會有烽煙,但南邊沒有,說明不是内部的兵變。但到底南邊軍力充足,不能從撫州門進。”、
他又把目光投向北方,想道:“往北走,從北廓門或者廣恩門走也是近的。但既然琉璃門關了,這幾個門大抵也是關了的。但是今日遊神,十裡八鄉的人都要進城觀看,南昌府同知也特地選了今日宴請貴客。若是全城都戒嚴了,豈不是大大地讓地方官鬧了個沒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