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欠武當人情實在太多,隻要不是什麼違背道德人倫的事情,她都樂意幫忙。曉芙那邊應該暫時安全,用不着她出手。
張松溪聽她當即這麼說,歎息道:“此事也說來話長,隻是師妹你别怪我心思過重才好。”說完也不等白鶴鳴回答,接着便把他此前幫助晉陽镖局總镖頭雲鶴的事情一一道來。他起先未說自己是打算解決龍門镖局一事,隻說他偶然路過晉陽镖局,得知雲鶴起兵抗元卻被叛徒出賣,他便夜闖太原知府府邸殺了知府和那叛徒一事。
如此說完,他停下來想等白鶴鳴的反應。卻見白鶴鳴歎了口氣,開門見山道:“所以,張四俠的下一個目标便是燕雲镖局嗎?”
她于情感上雖然想不出答案來,但想這種事情的時候,腦子卻是轉的飛快。昨夜他們撞見的明明是燕雲镖局被劫,張松溪卻是提起了晉陽镖局的事情。如此一想,她立刻洞察了對方的心思:“張松溪這是已經考慮到了張翠山回來時的處境。張翠山注定和龍門镖局滅門案相關,這是洗不幹淨的。最好的辦法還是施恩給三大镖局。日後若是張翠山活着回來了,這些人看在之前的恩情,也不好太為難張翠山和武當吧。”
然而這方法好是好,也是現在僅有的辦法,卻無法解決關鍵的問題。龍門镖局一案或許隻牽涉到了一部分人,但張翠山和謝遜同時失蹤,他身上若帶有屠龍刀的下落,那江湖上打探他的人可就少不了了。就算隻看龍門镖局一案,三家镖局估計加起來也不夠武當打的,但最要命的其實是少林。少林與武當本就有怨,龍門镖局裡被殺的有少林的俗家弟子。張三豐或許不在意,少林的人恐怕是放不下的。
她一時半會還真想不到什麼萬全的方法。
張松溪見白鶴鳴垂頭低吟,不知她喜惡,歎了口氣,心想:“若是三哥武功尚在,若是五弟平安,我又何須費盡心機地去做這些呢?若是我做的這些真的能換回三哥五弟,那就算做的再多,我也毫無怨言。”
他這一歎氣,倒把沉浸在思考中的白鶴鳴給喚醒了。她見張松溪神色愁苦,一怔之間登時明白對方最開始說的那句心思太重的話是什麼意思了。她哈哈一笑,說道:“解決三大镖局确實是妙計一樁,我隻是在想少林和屠龍刀……”
這才是真正難搞的地方。
張松溪自然也明白這兩個才是關鍵。隻是屠龍刀下落不明,少林他暫時惹不起,這兩個事情都無處下手罷了。他忽然想起俞蓮舟此前和他們似真似假地抱怨說小時候的白鶴鳴非常難纏。這樣來看,白師妹好像從小到大也沒什麼變化。
但她願意這麼說,還笑了,想必是還是支持自己的吧……
他道:“眼下燕雲镖局之事,還得麻煩白師妹幫我完成這最難的一步。”
說罷,張松溪便将自己跟随總镖頭宮九佳從雲南一路來到江西的經曆和盤托出。鄱陽四義中的大哥正被關在南昌府的天牢裡,剩下三人救他幾次不成,便想要一筆大錢來收買官員。正巧宮九佳所護送的就是兩個裝了據說價值六十萬兩的珠寶。他的第一步便是讓那三人得知燕雲镖局這一趟镖價值不菲。第二步則是盡可能地讓鄱陽三義成功打赢宮九佳,搶走珠寶。眼下這兩步已經成功,但更關鍵的還在後頭。
他解釋道:“想要施恩宮九佳,就可以借幫他找回這些珠寶的機會。但直接從鄱陽三義手上搶回就顯得有些太刻意了,最好是讓那三人主動還回珠寶,但不留下任何信息,隻留下憑證。”
白鶴鳴順着他的話問道:“所以你想去救那個被關在牢裡的人?那三義會為了大哥而放棄如此珍貴的珠寶嗎?”
張松溪點頭道:“□□成把握。鄱陽四義講信義,重人品,隻要他們看到自己想救的人回來了,應該就會把珠寶返還。而且就算他們知道我們的身份,若是我們有要求,他們也不會透露給宮九佳。”
白鶴鳴又問:“眼下他們已經把珠寶搶走,如何保證我們能在他們把珠寶拿去賄賂官府之前救出那人?”
張松溪道:“此事也不難。他們已經劫獄兩次,官兵十分警覺,不會就輕易相信任何人。更何況這三人平日裡最是看不慣這些殘暴元兵,若不是為了他們大哥的性命,他們是斷然不肯給元兵一分一厘的,便是給了元兵,恐怕也要怄氣好一陣子。我猜他們得先找門路,這至少需要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用來救人,就足夠了。”
白鶴鳴又問了幾個問題,見張松溪對答如流,便知道他确實是算無遺策,真擔得起一聲“小諸葛”之名。她此前與張松溪接觸不多,隻見過一次面,後也隻是收到了由他代寫的俞岱岩的信而已。
在為數不多的記憶裡,這位在武當七俠中應當是屬于低調不出頭的類型。與他對招的時候,白鶴鳴也覺得這人心思細膩,成熟穩重。
然而此刻,張松溪似是講到了興起之處。盡管他瞧着依舊冷靜,說這些事情的語氣與說生活日常瑣事的語氣好像也沒有什麼不同。但白鶴鳴仍然能聽出他言語背後隐藏的那份激動。
她已經從他的眼睛裡看到了。
大概這就是聰明人的魅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