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他滿臉驚喜，笑道：“果然是白師妹！”大概是久别重逢，他瞧着很是激動，道：“白師妹此刻不是在南疆麼？怎麼會——”

話一開口，張松溪便覺得自己有些失禮。畢竟白鶴鳴是為了他三哥的傷才遠赴南疆，此刻她出現在江西地界，或許是沒能成功請那位胡先生出山為三哥醫治，而他剛剛卻如此激動……

還未等他想完這些彎彎繞繞，隻聽得白鶴鳴笑道：“我已經從南疆回來一個月有餘了。你或許還不知道，三哥他很快就可以站起來啦！”

張松溪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驚道：“真的嗎？白師妹這不是唬我的吧？”

白鶴鳴道：“别的事情我開玩笑就算了，這事情我哪裡敢亂說呢？雖然武功一時半會難以恢複到過去那樣，但他再敷上幾個月的藥，就能站起來了。”

張松溪聽了這消息，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想到三哥曾經受過的屈辱，忍下的傷痛，再想到如今三哥可以站起來了，他眼眶裡不知不覺間便濕潤了。夜色中，女子的眼睛眨了眨，有幾分俏皮，又好像是理解了他此刻内心的狂喜與激動。

張松溪垂下頭來，悶聲道：“白師妹，你真是我們武當的大恩人，也是我的大恩人，我都不知道要怎麼謝你才好了……”

說到這兒，他蓦地想起：“既然三哥可以站起來了，想必……就沒有任何阻礙了。或許武當在六弟的喜事之前，得先有一樁喜事了。”

這本來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就算是現在白鶴鳴從包袱裡掏出一張喜帖來，張松溪自認為也是可以接受的，就像他現在就無端地想起了剛剛白鶴鳴直接喊了俞岱岩“三哥”。想到這事，他一時又好生難過，低低地道：“你在南疆為三哥尋醫受了不少苦，三哥……我們都是記在心裡的。”

白鶴鳴沒料到張松溪此刻的内心的百轉千回。眼瞧着他好似要落淚的樣子，她想起當時殷梨亭也是這樣直接就哭了出來。為免張四俠不好意思，也免得對方老提起俞岱岩讓她想到那兩個姓俞的，她掏出手巾來遞給張松溪，故作輕松地笑道：“不必介懷，我又不是為了讓你們記在心裡才去求醫的。對了，我剛剛是不是不小心打到你了，傷得重不重？”

如果那兩個姓俞的能不要把自己那麼記在心裡就更好了……

張松溪下意識接了她的帕子，而後才反應過來白鶴鳴是誤會他要哭了……好吧，其實這也不能算是誤會。他拿着帕子，莫名有些臉熱，又想到自己剛剛主動進攻，險些傷了對方，實在是不應該。

他不好意思道：“哪裡能怪白師妹呢？剛剛燕雲镖局被劫，我見着白師妹似乎想要出手相助，但此事并不簡單，所以便想阻攔你。但此事說來話長……”

話說張翠山已經杳無音信多年，但留下的三大镖局和武當的仇怨，卻不會就這麼自然地消失。在白鶴鳴離開苗疆後，張松溪便離開了武當山，開始着手解決三大總镖頭的事情。先是太原晉陽镖局的總镖頭雲鶴。此人義薄雲天，聯系了山西、陝西的豪傑打算反抗蒙古人。但其中有一大叛徒，在起義前三天盜了加盟衆人的名單，以及雲鶴所寫的舉義計劃書，去向蒙古人告密。雲鶴等一幹人等發現名單被盜，名單上有名之人均有滅門之大禍，心裡急的和螞蟻一樣。

張松溪本就潛伏在太原，得知此事後，把那得知了起義密謀的太原知府和叛徒一道殺了，并且拿走了那舉義策劃書。雲鶴目前還不知是他殺的知府和叛徒，張松溪也不打算告訴他。隻等未來某日雲鶴向武當發難時，再拿出這份恩情來，以雲鶴此人的秉性，必當冰釋前嫌，主動離開[1]。

解決完了晉陽镖局，他本在京城的燕雲镖局和南京的虎踞镖局中猶豫不決。燕雲镖局的總镖頭宮九佳人品一般，言語無味，虎踞镖頭的祁天彪為人魯莽，也算不得什麼好人。正當舉棋不定之時，忽然得知燕雲镖局剛剛接了一單生意，要護送雲南昆明一個大珠寶商之托，帶一批六十萬兩銀子的大貨送到大都[2]。

看到雲南二字，張松溪心頭一動，便決定先跟着宮九佳，看看一路上有無施恩的機會。本也抱着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期望，隻是這世界如此之大，一路下來理應是見不到想見的人的，也沒能找到施恩于燕雲镖局的機會。

隻是沒曾想，這兩個好事今日都碰到一塊了。

這南昌地界有四位英雄好漢，号稱是鄱陽四義。那老大前些日子犯了錯，給蒙古鞑子關入了南昌的死囚牢。另外三人劫了幾次牢，但都無功而返。三人知道官府貪财，卻又不想搶劫百姓。張松溪便心生一計。若是先讓鄱陽三義先劫了宮九佳的镖，自己再去劫法場救出牢裡那位，這樣鄱陽三義便會把财物還給宮九佳，自己這個施恩的目的便也達到了。

他一切算得正好，眼瞧着鄱陽三義就要成功，卻發現有一個年輕人似乎準備出手幫宮九佳。

張松溪不願傷人，卻也不想功虧一篑，便想要扔一枚石子來吸引那人注意。沒料到自己還沒動手，那人竟然察覺到了自己的動作，先發制人。他從沒見過這門以指為劍的功夫，卻也不肯就這麼草草認輸。本隻想拖延一下時間，待到鄱陽三義劫镖成功後自己就逃走，卻沒想到對方武功竟然如此之高，更沒想到……

——更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在江西的地界上遇到白鶴鳴。

張松溪向來為自己的智謀感到驕傲，但此刻若是讓他對白師妹說出自己那些盤算的話，又讓他覺得自己很不光明正大。

他不想讓白師妹覺得自己是個精于心計的人。

張松溪忽然開口道：“白師妹，你那指尖發射劍氣的是何門功夫，我怎地從沒見過？剛剛打到我肩膀了，眼下好像是有些疼……”

還是等到明天再和白鶴鳴解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