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子樵驚道:“不可——”卻見段升平猛地轉頭,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道:“有何不可?”他一時語塞,喏喏半天竟說不出話來。二人對視半晌,卻聽得白鶴鳴道:“也就是說,下遊兩個城市是關鍵嗎?既然如此,白崖和趙赕交給我們吧!”
二人聽了皆是一驚。段升平先開口道:“白姑娘,你有所不知,若是下遊這二處不成……”胡青羊搶先他一步接話道:“若是下遊炸堤不成,那我和白姑娘便成了造成這大理洪水泛濫的元兇,是嗎?”
雖然大理女子一般也不像中原地區女子那樣說話含蓄,但胡青羊說話如此直白,還是讓段升平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他輕咳兩聲,道:“……是。這話我本不該說的,但這件事情确實是吃力不讨好。去年元廷建堤,我們屢次騷擾不成的時候,就有人提議說幹脆就讓蒙古人把堤壩修好,然後等洪水一沖,大家不就知道誰對誰錯了嗎?堤壩建好之後,我也并未放棄。在冬季水枯的時候也嘗試過……也有部下勸我,此刻炸了堤壩,若是造成一分一毫的損失,那都是我們的過失,但如果等夏天來了,等堤壩自己毀壞,便全都是蒙古人的錯,都是老天爺的錯了。就算是到現在,我也不敢肯定我做的完全就是對的……”他語氣沉重,漁子樵也是一言不發。倒是白鶴鳴道:“但你還是堅持這麼做了,對吧?”
段升平點頭道:“是。”
胡青羊忽然笑了。她道:“那我明白了,我和白姊的選擇一樣,白崖和趙賧交給我們吧。”段升平臉上浮現出迷惑的申請,道:“此事如果失敗,那就是徹底的不義之事。為何胡姑娘你也要選擇南邊呢?”
胡青羊反問他:“既然段公子剛剛把前因後果想的那麼明白了,為什麼還堅持要破壞堤壩,而不是坐着等待堤壩被洪水沖破呢?”
段升平一愣,随即答道:“因為我知道這件事……或者說,我是段氏子弟,我必須知道這些事情。如果要複國,如果要成為一個讓人信任的君主,讓大理國重新回到太平安詳的日子,這些就都是我應該去做的。”頓了下,道:“……我不希望自己将來因此事後悔。”
胡青羊撫掌道:“這就對了!我們和你一樣,既然知道了此事,就不能坐視不管。既然幫忙上遊的兩處也是幫忙,幫下遊也是幫忙。下遊是決定我們成敗的關鍵,那關鍵的地方當然要掌握在自己手上。都是反賊了,那就要當最大的反賊。”
白鶴鳴被她最後一句的“反賊”論給逗笑了。反正她已經在大都當過反賊了,不介意在大理再當一次。況且她向來都很自信,這事情交給段升平來辦,也未必會比她和青羊來辦的要好。
段升平還真沒想到還會有人搶着做最難的任務。要說把成敗的關鍵交給兩個今天剛認識的女俠,哪怕其中一個是大理百姓,另一個會段氏的一陽指,那他也是不放心的——正如白鶴鳴所想的一樣,他也是個喜歡把成敗的關鍵掌握在自己手上的人,隻是他沒白鶴鳴那麼有信心罷了。
四人已經聊了多時,白鶴鳴眼看窗外天色漸暗,若是再拖下去恐怕明天無法出行,建議道:“既然你說北部上遊三處堤壩已有潰退之态,而南部下遊才是計劃的關鍵。既然要先解決下遊,我看不如讓漁先生連同你在上遊的眼線一起負責三地,我和青羊連同你一起全力負責白崖、趙賧二地。便是上遊顧不過來,隻成功毀壞一兩個也無妨。這三處堤壩已經有了缺口,帶我們解決完下遊的危險,回過頭來上遊自然不攻而破。”
漁子樵道:“既然要集中力量,那我也加入。”
段升平搖頭道:“不可,上遊雖然看起來比下遊容易,但亦有不少百姓居住在河邊。我們不能所有人都集中在一處。”他是當機立斷之人,此刻便拿定了主意,對白胡二人道:“二位女俠今夜就請下榻寒舍。待到明日一早,我們一起出發去白崖和趙賧。”又對漁子樵道:“子樵,你腿傷還未痊愈,但還是要辛苦你往北跑一遭。我令宣翁,嶺冶同你一起過去。”
計謀已定,就待明日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