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哭又笑,真是孩子氣。”白鶴鳴看着她道,“我該怎麼稱呼你呢,楊姑娘?”
那姑娘把珠花塞到衣襟裡,或許是覺得沒有任何隐瞞的必要了,大着膽子說道:“我是華山派掌門之女,我叫楊春。你現在應該喊我鮮于夫人了。”白鶴鳴歎了口氣,決口不談她後半句話,隻道:“陽春白雪,冬去春來,是個好名字。”
楊春聽得别人誇贊自己,臉上難免露出得意的神情,尋思道:“這苗女武功高強,我此刻一時半會也赢不了她。而且她雖然是魔教中人,但看起來并非像是爹爹夫君所說的那般兇狠,或許此刻我和她講清利害,她便不會再纏着夫君,我也不用殺人。”當下坦然道:“胡姑娘,我看你也不是江湖上傳聞的那種窮兇惡極的魔教弟子。隻要你不再糾纏我夫君,以往之事便可一筆勾銷,你回你的西域,我對天發誓,以後絕不對人提起此事。”
白鶴鳴聽得這話,挑眉道:“我剛剛不是說了嗎,你那夫君殺的人,可比我殺過的人要多得多。你晚上是怎麼敢睡在這種人身側的?”楊春道:“師哥他雖然殺過人,但殺得都是大奸大惡之徒,他說他從未殺過好人。”白鶴鳴冷笑道:“這話你也相信?誰來評判别人是否是大奸大惡之徒?光憑他來看嗎?”楊春被她這話一噎。
滅敵威風還需一鼓作氣,白鶴鳴又道:“你說他從未殺過好人,那我便問問你,剛出世的嬰兒犯了什麼錯,他非要殺了那嬰兒不可。”楊春被她氣勢所懾,愣了半晌才道:“這定是假的,我師哥不可能會對一個孩子下……”
不等她說完,白鶴鳴便打斷她道:“鮮于通騙我與他成婚,在我懷孕之後又回到華山,花言巧語之下與你成婚。我久久等不到他的消息才來華山腳下,卻聽得他要與你成婚的消息,前日悲傷過度,導緻難産,連自己都差點性命不保。敢問這個無辜的孩子不是被鮮于通害死的,那又是被誰害死的呢?”
房間裡血腥味和藥味尚在,胡青羊确實是難産了,白鶴鳴這話說的一點不假。楊春平日在華山派與人鬥口還從未輸過,一面是她本人聰慧機靈,但更多還是其他弟子懼怕她的父親,因而能退則退。眼下初次被人當着面質問,又兼白鶴鳴語氣堅定,她頓時就慌了,道:“不是,不是這樣的!我夫君……鮮于通他說你是苗疆妖女,給他下了情蠱,他才不得不與你委于曲蛇。師哥他說過,他愛的是我!”
白鶴鳴被她這幾句話給逗笑了。笑的同時又想到隔壁胡青羊剛剛從生死關頭走了一遭,臉上便冷了幾分,道:“他這話你信嗎?他不過是個懦夫,連與我當面對質的勇氣也沒有,非但使詭計讓我無法上山,還讓自己的新婚妻子下山殺我。”楊春聽了此話漲紅了臉,強道:“他才沒讓我下山殺你,是我,是我自己要下山來找……”白鶴鳴淡淡一笑道:“我諒他也不敢讓一個沒殺過人的人殺人。”
若真是鮮于通唆使楊春下山殺人,那她定要與這男人會會面。唆使無辜而無知的受害者去做壞事,這種事情有時候甚至比親自動手做壞事還要手段低劣。白鶴鳴倒是看看是他這名聲初起的華山派“神機子”謀略高強,還是她的嘴和劍更快一籌。
真話越說越真,謊話越說越假。楊春聽了白鶴鳴的話,額頭上沁出一滴滴汗珠來。她心底已經開始懷疑那個對自己甜言蜜語的男人并非真心,臉上變色,過了良久才道:“你……這一切全是我自願的,我現在就走,你也走。從此你我相忘于江湖。”白鶴鳴聽了奇道:“看起來你是信了我的話,那既然你知道此人已經是個負心人,為何還是要繼續回山做你那鮮于夫人呢?就是因為他日後會成為華山派掌門嗎?你們華山派上沒有更厲害的弟子了嗎?”
楊春眼神閃爍,道:“本是有的……是白師哥……可惜他學藝不精,偏偏被你們魔教給害死了。”說到此,她好像又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罵道:“便是為了替白師哥報仇,我們殺你們魔教也是天經地義!”
這事情白鶴鳴此前曾經從小二口中聽過,但至于這位白師哥到底是不是被明教殺的,她也做不得準。考慮到明教裡還是有謝遜這種人,說不定這位華山弟子還真是死于明教某個人的手下呢!隻是此刻萬萬不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白鶴鳴容色一凜,道:“冤有頭債有主,明教也非鐵闆一塊,你們自己弟子被殺了應當找那人報仇,找到我一個弱女子頭上,算什麼英雄?”又道:“我這山是非上不可,定要讨回個公道來。但我不忍看你丢臉,你若是能不介入其中,就看我和鮮于通對質,我便不多計較。”
楊春對上那雙精光四射的眼睛,腦海中不自覺地便想到她上了華山後當面對質,讓所有人顔面掃地的情景,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這和她想的一點都不一樣,前幾日婚禮的絲竹之聲猶然在耳,大家都說她和鮮于通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她此前對這個弟子一點都沒有印象,可自從他從外面回來後,父親就極其倚重他,他也對自己千依百順,情根深種。她本以為自己已經站在了雲端之上,是華山頂上最幹淨的白雪,但此刻有人卻是狠狠地在她臉上踩了幾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