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别。”白鶴鳴趕忙說,“你這麼想,這輩子得哭六次。”
胡青羊不解,追問道:“啊?為什麼又多了三次?”
白鶴鳴半是認真半是玩笑地道:“江湖上最會騙人就是兩種人。一種人是好看的人,不論男女,越好看越會騙人……這還有一種就是好心人,平時越是好心——或者看起來好心——關鍵時刻騙人就騙的越真,騙的越大。”
胡青羊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剛剛被打斷的計策商量得以繼續進行。初春天黑得早,白鶴鳴見外頭天色已黑,又怕打擾胡青羊這段日子修養生息,便直接丢出了自己的結論:“還是回到剛才的問題,我不确定鮮于通在這華山下有多少眼線,也不确定他是否知道你住在何處。我原先想着應當讓你另找一個客棧,或找一個忠厚老實的農戶家暫居,現在想來這兩個法子也同樣兇險。況且你剛剛生産完,眼下正是休養身體的要緊關頭,也不宜四處走動。我想着不若這樣,隻是要勉強你下樓退個房,假裝失意後離開,然後再由我帶着你回來,你同我住在一間。”
其實這也算不上是個好主意,因為胡青羊不好走動,白鶴鳴也不可能一直在房間裡守着她。但好就好在如此這般若是鮮于通起了心想要探究一下胡青羊到了何處,便可能會以為對方走了而放松警惕,更方便她盤問出事情的始末。
白鶴鳴雖然不确定這鮮于通的武功,但一個需憑借着娶掌門之女才能當上下一任掌門的男人,其功力确實讓人很難不懷疑。隻是這件事情上她打敗鮮于通不難,難的是如何巧妙地在不傷華山派臉面的情況下打敗鮮于通。就江湖一般的道理來說,鮮于通辜負一個女子确實是私德有虧,但胡青羊算明教教衆,鮮于通這個行為也可以稱得上是“棄暗投明”。如果他真如胡青羊所說的是個善變機智的小人,那麼就不能以尋常手段與他當面對質。
說得更明白點,難就難在怎麼讓他主動承認自己做過的壞事,而更難的地方,則是在于如何不讓華山派把這個門派内有敗類還被人發現的仇恨給扣到峨眉的頭上。白鶴鳴雖然自認聰慧,但也着實不擅長這類算計之事。她心道:“要是一切事情都能用劍來解決,那世界就簡單多了。”
正想着把胡青羊移到自己房内避開他人耳目之後要如何做,她忽然聽得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似是有人在一樓與夥計聊天。白鶴鳴心道:“此刻時日已晚,一般人都是傍晚來店裡打尖,如此遲的客人真是不多見。” 眼見胡青羊神色懵懂,一副毫無所知,她歎了口氣,心想:“隻希望不要是那鮮于通吧。他此刻驟然上門,我倒還真想不出什麼應對的辦法。”
白鶴鳴對胡青羊道:“你先别急着下去退房,我現在将你背到我房裡,等明天早上你再和小二說退房。”胡青羊原本正準備起身,聽得這話也覺得有道理,複而又躺了下來,任由白鶴鳴把自己背了起來,道:“若不是有你,我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剛把胡青羊放在自己的床上,白鶴鳴就聽到了有人上樓的腳步聲,随即眉頭一皺。她心道:“該不會真的怕什麼來什麼吧。”為免得胡青羊受驚,白鶴鳴隻是低聲對她道:“今晚我用你房間,你晚上且好好休息,說話動作小聲些,莫要引起他人注意。”
看着胡青羊睡下,白鶴鳴便從窗戶回到了她的房間。胡青羊産後大出血,身處房間裡不覺得,但從外面進屋就能聞到一股血腥味和藥味混合的難聞味道。眼看那人腳步聲離這個房間越來越近,白鶴鳴見着胡青羊散開包袱裡的一塊面紗,忽然心生一計。她當即蒙了面紗,吹了蠟燭,在胡青羊的床上躺下,靜靜候着那人小心上樓。
那人在門口徘徊片刻,似是有躊躇,有不安。就在白鶴鳴自己都快失去耐心的時候,他才敲了下房門。白鶴鳴不應。過了片刻,他又敲了三聲房門。白鶴鳴倒是想看看這人葫蘆裡買的什麼藥,還是不答。大約又過了一刻,她聽到了門被緩緩推開的聲音。
那人一步步地走到她的床前,最終停在了離她的床隻有三五步遠的地方。
然而那個人看起來卻并不像是鮮于通,因為聽起來毫無武功,身量不高。
而更重要的是,那似乎是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