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逃!”
他向右翻滾避開,隻見被那掌擊中的那塊甲闆木闆盡數崩裂。
沒等他緩過來,紫衫龍王又接連拍來幾掌。和金毛獅王打,俞岱岩尚能找到規律,但這紫衫龍王的功法大抵是源自域外,詭異至極,他一時難以找到要領,躲得十分狼狽。就在他捉襟見肘,幾乎覺得自己要命送當場的時候,一陣幽幽的笛聲自甲闆下方傳來。
“嗯?”
俞岱岩雖然不通音律,卻也能聽出這曲子便是之前紫衫龍王唱的那一首。隻是這曲由紫衫龍王唱出來,便有種世事無常,恨不能與愛人常聚的凄婉之感,而這笛聲聽起來則無絲毫纏綿之意,反而顯得天地浩大,不舍晝夜。
聽到這曲,紫衫龍王竟然真的停了進攻,單腳站在浮起的一塊木闆上,宛若仙子一般。
她是漢人和波斯人的混血,自幼在波斯歌舞聲中長大,極通音律,聽這笛聲氣息綿長,曲調悠而不飄,微而不滅,不由贊道:“好曲!”
江湖奇人雖多,但更多的是粗人。她已經有好幾年沒聽得這樣悠揚的笛聲了。
看在這笛聲的份上,她可以給吹笛人一個痛快的死法。
“多謝……咳咳……前輩誇獎。”
一塊木闆應聲掉落,白鶴鳴從中艱難地鑽出。
“白師妹?!”
出乎俞岱岩的意料,原來這甲闆之下還有一個水密隔艙,也不知白鶴鳴和紀曉芙是何時藏進去的。見到二人還活着,他心中是喜,然而轉念一想到白鶴鳴吹笛雖然暫時救了他,但他們三人即便聯合在一起也打不過紫衫龍王,心中不免又有些悲怆之感。
“前輩要找的可是此物?”
俞岱岩見白鶴鳴下半身已經全部濕透,衣袍都濕漉漉地貼在身上。她的頭發也在不停地往下滴水。濕成了這樣,她竟然能從懷裡掏出了一個一點水都沒沾上的包裹。
黛绮絲看到那一小包藥竟然完好無損,大為震驚。
原來是白鶴鳴早就察覺到紫衫龍王必定有要緊的東西還在船上。她對搶奪秘寶毫無興趣,隻想着最後萬一逃脫不成,還能用此物救命。因而她帶着紀曉芙早在水鬼來之前就下了船艙,把紀曉芙安置在那水密隔艙之後,自己便去最底層尋那紫衫龍王的卧房。
那卧房本不難尋,隻是由于底下已經被水鬼鑽出好幾個口,等白鶴鳴下到最底層的時候,那大水已經漫過她的膝蓋。她要再晚一步找到那藥,水就該徹底把藥泡了。等她好不容易帶着這方塊狀的藥包往上層走,水就已經漫道了她腰部,乃至胸口。最後她不得不舉着藥包往外走,還得解決前來攔路的水鬼。
江湖危險,保命真難。
若是隻有自己一人,白鶴鳴可能也就算了——反正這地方也沒啥好活的,說不定死了投胎還能回去呢!但一想到自己還沒把曉芙送回家,不久前才第一次聽到了師父對自己的正面承認,心中又覺得自己怎麼着也得在拼一回。
看見紫衫龍王赢了之後,她就沒想過拿這藥來威脅紫衫龍王——人家這武功還會被她威脅?萬一惹怒了對方,她們三個人當場斃命也不是不可能。隻能是把東西乖乖奉上,然後吹個曲子,希望對方看在自己幫忙找到了藥的份上,放他們三個一條生路就好。
“還請前輩高擡——”
她雙手把藥奉上,話音未落,手中已經感受不到一點重量。
紫衫龍王的輕功比白鶴鳴所見過的任何人都要好。就算是她的師父在場,估計也無法在輕功上勝過對方。
“倒是機靈。”
黛绮絲第一時間拿了這藥,檢查發現竟然真的一點水也沒沾之後,心下安定不少。
已經過了最黑的時辰,夜空開始變成湛藍色。
船就要徹底沉了。三人此刻已經無處可站,白鶴鳴和俞岱岩二人抓着船尖,把最後一點位置留給了紀曉芙。
黛绮絲看着這三人,沉默了片刻,忽然輕移蓮步,跳至一艘烏篷船上,左掌一揮,勁風将旁邊另一艘殘破些的烏篷船推向沉船上的三人。
俞岱岩先跳到船上,然後轉身和白鶴鳴一起保護紀曉芙上船。最後,二人又一起伸手,把已經全身入水的白鶴鳴給拉上船。
黛绮絲看着這三人狼狽不堪卻又相互扶持,心裡沒由來地想起了遠方的丈夫韓千葉。他們二人成婚之後,一直未有兒女,她和丈夫對此都苦惱不已,疑心是不是當年下寒潭二人除了傷了肺氣,還傷了其他地方。此次來中土,她其實也有想就此求醫的意思。
紀曉芙生的冰雪可愛,性格柔中有剛。忽然之間,黛绮絲覺得若是自己和丈夫的病能好,再能生個像她這樣聰慧又體貼自己和丈夫的女兒,便是這世上的第一美事。小的好,按年齡來說,她也能那個大一點的女孩的母親了。若是孩子能像那大一點的那個,會點樂器又聰明機靈,也是不錯。
她想到丈夫和未來的幸福場景,臉色柔軟了幾分,笑道:“小妮子,今日給你個機會,來為我伴奏一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