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并不是一般的歌聲。
這不僅是因為這女子的唱腔聽着不像中原的語調,而且還因為歌聲響起的時候,白鶴鳴感覺到自己的劍好像活了一樣,在劍鞘中簌簌抖動,似是也想為這曲子伴奏,也像是人在面對猛獸時的顫抖。
白鶴鳴緊緊按住劍,不敢有一絲懈怠。
一位女子提着一盞燈,走上甲闆。穿着最樸素的布衣,住在最便宜的底層船艙,那張被火光照亮的臉卻美的驚人。若把江南美人比作池水上的一朵青蓮,那這位五官明顯有着異域特色的美人像是冷冽寒風中的紅梅,一雙眼睛傲氣逼人。似乎是抵不過這江夜風寒,她一手捂住胸口,咳了幾聲,宛如西子在世。
就連原本高度緊張的三人看到這張臉,都不免癡了幾秒。
那美人頭戴一尋常鬥笠,一雙鳳眼掃了一圈江面,笑道:“我多年未回中原,竟不知為了我,需要出動如此陣仗。”
待她言畢,原本漆黑一片的江面開始亮起點點船燈,好似滿天繁星,數不勝數。
若是平常時刻,這倒也不失為一番美景。但對此刻的三人而言,這密密麻麻的船燈更像是奪命的鬼火。
“到底是紫衫龍王。”一位男子的聲音清晰地自遠方傳來,笑道,“多年未見,你還是像當年那般美。隻是沒想到曾經的聖女如今已經嫁為人婦,真是讓人遺憾。”
俞岱岩一聽這話,心下了然。原來這容貌美豔逼人,看起來還有些嬌弱的女子竟是明教四大護法之首的“紫衫龍王”。他原先也隻是略微聽過“四大護法,紫白青金”的說法,沒想到這下一次山,不僅碰到了四處作惡的金毛獅王,還能碰到傳聞中失蹤已久的紫衫龍王。
紫衫龍王冷哼一聲,眼神似乎是往三人隐蔽的地方掃了下,笑道:“你是抓我的?你竟敢在水上抓我?”
既然能被稱為龍王,她的水性可想而知。
“不敢不敢,怎敢唐突美人。在下隻不過希望龍王能多多憐惜,留下那包中之物。”
那男聲聽起來油嘴滑舌,白鶴鳴覺得有幾分惡心。想來紫衫龍王也和她有一樣的感覺,聽完這話便當即冷聲道:“我看你是活膩了!”
她秀眉一蹙,手裡提着的燈驟然熄滅。隻見一道倩影如鬼魅一般飛出,片刻之間,那原本亮如星夜的江面頓時星搖月墜,黯淡了不少。
“走!”俞岱岩小聲道。
雖然不知道到底這紫衫龍王的包袱裡裝了什麼,但白鶴鳴還是很清楚好奇心和命之間哪個比較重要的。三人潛心到甲闆邊緣,低頭彎腰照着哪處燈火較少,更好逃脫。
“師姐,這裡。”
紀曉芙指了一個方向。白、俞二人一看,确實這處的烏篷船已經四散開來,是個缺口。
“我先下——”
俞岱岩話音未落,忽然雙掌猛地推開白鶴鳴和紀曉芙,自己的因此往後彈出,就地滾了兩圈。
一道寒光在三人剛剛聚集的位置閃過。
“哪裡逃!”
這紫衫龍王輕功着實高超,不知何時竟然又回了船上,給他們從背後來了一劍。
三人被這一劍分成了兩隊。白鶴鳴剛剛已經察覺到身後的劍風,但身體卻無法如心意所想那般迅速避開,虧得俞岱岩反應迅速給了她一掌,不然她恐怕得交代在那劍下。見情況有變,她迅速帶着紀曉芙沿着甲闆後撤。
似是與她的想法一樣,俞岱岩也不急着找回二人,自己往相反的方向後撤。
好在紫衫龍王似乎隻是在酣戰之中順手回頭給了他們一劍,很快又迅速返回到更加激烈的戰局之中。
白鶴鳴帶着紀曉芙狂奔,即便後無追兵,她的内心卻是惴惴不安。
看來先前的估計還是太樂觀了。雖然他們三人隻是無辜的路人,這明教的紫衫龍王似乎也沒有放過他們一馬的意思,想來抓捕她的應該也是明教中人,也不會有多少菩薩心腸。若是等這兩方打出勝負來,隻怕他們三個今天就得命喪于此。
但如今他們身在江面,打又打不過,想逃也難逃,這該如何是好?
白鶴鳴甚至想不出她該帶着紀曉芙往哪逃——繼續沿着甲闆跑,就算三人彙合在此刻意義也不大,能想出逃跑的辦法才是要緊。
她思緒萬千,腳下卻不見停。這幾天她常在甲闆上走動,練劍,連哪塊木闆松哪塊木闆滑都知道,自然也記得再往前面是堆放雜物的地方。此處不僅利于隐蔽,下面還偷偷藏了個小艙,裡頭放着一艘小船。若不是某天她失手把甲闆劈出一條小縫,估計還發現不了。
雖然就眼下情況來看,乘船逃脫幾乎是不可能了,但這依然是個藏身的好地方。
二人剛靠到那一堆雜物上,紀曉芙忽然驚叫一聲。
“啊!”
白鶴鳴猛地回頭。
不知何時,船家已經被人一劍斃命。那屍體倒在雜物堆裡,吓了紀曉芙一跳。
而就在二人心緒稍定,正準備觀察戰局之時,這船忽然一歪,直挺挺的就往一邊倒去,緩緩下沉。
“不好!”白鶴鳴立刻意識,道,“這船漏了,可能是剛剛有人在下面鑿船。”
像是應了她的猜測,江面上陸續浮上幾根蘆葦管子,數十雙眼睛隐藏在水下,注視着這艘船的一舉一動。
草!
被人剛剛給趁亂偷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