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雜的聲音逐漸鑽入紀曉芙的耳朵。
怎麼搖來搖去的……
她睜開眼,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趴在白鶴鳴的背上。
“師姐……”
“曉芙?”
白鶴鳴察覺到背後的動靜,猜想紀曉芙應是醒了。
聽到師姐的聲音,紀曉芙才開始清醒過來。一定是她早上睡得太沉,白鶴鳴不願叫醒她,便自己背着她走了一上午。這樣一想實在是不好意思,她便掙紮着要下來:“師姐——”
白鶴鳴拗不過這個在自己背上“撲騰”的小女孩,蹲下身把她放下了。照她來說,小學生玩累了睡過頭再正常不過,她是習武之人,又有俞三俠幫忙拿行囊,背上曉芙走上一天都沒問題。
“我們到哪裡了?”
紀曉芙的聲音裡還帶着幾分剛睡醒的倦意,話音剛落,她的肚子就恰到好處地響了起來。
這次還沒等她開始不好意思,俞岱岩就開了口:“我們已經到巫山了。”
“店家,來幾個包子,配上三碗稀粥,另來兩份小菜。”
剛好旁邊有間飯館,他便帶着兩人進去坐下。
在野外露宿了一夜又趕了一上午的路,能喝上一碗熱粥,再配上熱騰騰的包子和農家自己腌制的醬菜,簡直讓人有一種重獲新生的感覺。白鶴鳴喝了口粥,頓時感覺身上流過一陣暖流。
說起來,耽擱了昨天一夜其實對她和曉芙的行程影響不大——畢竟峨眉距漢陽還是有一定距離的,但俞三俠應該也是領了武當派的任務吧?目前來看謝遜應該是獨自行動,從前夜謝遜離開後到今天,他們在路上沒有遇到過任何可疑的痕迹。
雖然前路可能有危險,但白鶴鳴也不願俞岱岩為了她們耽擱了自己的事情。
“此處到漢陽并不算遠,俞三俠應該也有要事在身,不若我們就此——”
“分别”二字尚未出口,俞岱岩仿佛能猜到她心思一樣的擺了擺手,道:“家師聽聞施州一帶元兵暴虐,百姓苦不堪言。他老人家本是派我下來教訓下那幫鞑子,卻沒想到我在半路上遇到了正在追殺謝遜的流沙幫。”
這流沙幫本是長江漕運上一個成立不過十年的中等幫派,大約二十來人。半個月前,金毛獅王謝遜忽然闖入流沙幫二當家的府邸,把他一家老小還有家仆共計十五口人全部殺盡。流沙幫雖是新幫派,但大當家和二當家乃是結拜過的異性兄弟,自是忍不了自家兄弟被人莫名地滅了滿門。為了成功殺死謝遜,他們甚至花重金買了火炮和淬毒暗器,卻不料謝遜武功實在太過高強,竟然将他們一并全殺了。
俞岱岩本隻是想跟着這幫派看看能否找到謝遜這惡賊,卻也多少低估了對方的實力。
“遇到了元兵鞑子順便清理即可,家師并未有特别的要求。”
看來不僅是峨眉,其他門派也都有放弟子下山鍛煉的習慣。
俞岱岩自是一番好意,白鶴鳴覺得自己再繼續推辭就多少有些不識好歹了。多個前輩,她和曉芙回去的路上就多層保險。
“如此便多謝三俠。”
不得不說,俞岱岩的江湖經驗比起白鶴鳴和紀曉芙要豐富了不少。他甚至會帶着她們沿着巫山碼頭一個一個問船家到下一站的價錢,甚至還會和店家砍價。
這多少刷新了白鶴鳴對于大俠的印象。
“一般來說,路上多停幾站,總共的價錢就會更高些。”俞岱岩好像真的在試圖教她如何像一個江湖人一樣乘船,“直接到漢陽雖然更便宜,但船上吃穿住行多有不便,最好還是停上一到兩次為妙。”
說到這,他好像突然想到什麼,問道:“你們二人會泅水嗎?”
很好,白鶴鳴想,終于有一個是我會的了。
“峨眉後山有個湖,我和師妹都學過。”
俞岱岩放心了。
“那便好。若是一點水性都不通,最好還是不要選擇水路。除非是漕幫出身,尋常俠客還是在陸上更習慣些。”
最終,俞岱岩帶着她們上了一艘中等大小,大約能坐上十個人左右的客船。為首的船夫看起來年紀不小,得有五十多歲。白鶴鳴本還想幫俞岱岩付這一趟的船票,但是失敗了。
紀曉芙是第一次乘船,剛剛上船的時候還是滿心好奇,央求白鶴鳴帶她去甲闆上逛逛,但終究是抵不過暈船這種生理反應,雖然沒吐,但多少也有些食欲不振,精力匮乏。白鶴鳴相對而言就好得多。
好在小孩子的暈船來得快去的也快,沒讓白鶴鳴擔心太久,第二天傍晚紀曉芙就恢複了活力。
隻是不知道她們這一路是否是得罪了龍王,自從她們和俞岱岩上船往東走之後,天氣逐漸變得濕潤起來。從出發開始已經整整下了五天的雨,原本七日的行程硬是被拖到了十日甚至更遲。
有雨自然浪也就更大些,這幾天晚上白鶴鳴都覺得自己仿佛是在坐着過山車睡覺。
不過在過山車裡打坐,練劍,會不會也是别有一番風味?
有一日清晨,江上俞岱岩推開窗,看見白鶴鳴帶着紀曉芙在屋檐下打坐。他正想在心裡誇一句峨眉弟子真是練功勤奮,就看到紀曉芙剛一閉眼運功,白鶴鳴就站了起來,換了個舒服的坐姿坐下看風景。
他看到白鶴鳴就這麼曲膝坐着,左手随意搭在膝蓋上,任由細細的雨絲拂過碎發。
沒等他有更多想法,白鶴鳴似是察覺到了他的視線,轉過頭來。
兩人對上視線,俞岱岩下意識地撇開頭。白鶴鳴雖然年齡小他不少,但盯着一名女子顯然不符合他所受到的教育。他原想說聲“失禮”,就見白鶴鳴忽然徑直穿過一小段沒有屋檐遮蔽的甲闆,走到了他的窗前。
“實在是不好意思,讓前輩陪我們在船上耗了這麼多天,耽擱了這麼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