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姐姐剛剛夢見了柯姨，還是在醫院跳下窗那一幕。

佟諾聽柯檀煙細細說着那天的情形。

連夫人是上午出的事，那天連家所有人都去了醫院，包括柯母和柯檀煙。

連家老爺子在搶救室外焦急的等待着，看着還在哭哭啼啼的柯母就來氣，吩咐連策帶她去旁邊坐着，别在這礙眼。

柯檀煙本想跟着一起過去，但連老爺子呵斥她該懂規矩，連家的人就該在這守着而不是去看柯母。

在柯檀煙的記憶裡，那是她第一次見到她的母親哭，是被吓哭的。

後來連策就帶着柯母去了轉角靠窗那邊的座椅處，好久好久直到連夫人沒搶救過來，直到警察找上門，連策才回到連老爺子那。

再後來就是柯母見到警察突然就發了瘋，轉身就跳了下去，連柯檀煙都沒顧。

聽到這，佟諾心被揪着疼，她趴在床邊，就這樣抱了抱躺着的柯檀煙。

她好想回到那時候，回到柯母跳樓的前一秒。

她想捂住姐姐的眼睛，抱着她，告訴她别看。

佟諾不敢想柯母跳樓那一刻帶給了柯檀煙怎樣的沖擊。

換作是她，她可能一輩子都走不出那個陰影，甚至在那一刻就活不下去。

“糯糯，我知道她做錯了事，可那十八年她又确實把我養得很好，至少在我前十八年的人生裡隻有母親。”

“我知道她養我的目的不純，也就知道真相那一刻很崩潰，很痛苦……可我一回想起這十八年，但凡她對我再差一點，我可能還會恨她，可她……”

“别人都罵她小三，都告訴我說你母親很壞，她養你也是為了嫁進豪門。”

“但她跳下去那一刻，我好像又發現自己恨不起來。我隻知道我沒有母親了，在我成年那年，我再也沒有母親了。”

“我不恨她，我甚至還自私的想過，她去追求她想要的，我做我認為對的，我隻想她能好好活着……”

“糯糯，你說我這樣是不是不對？我好讨厭這樣的自己，明明她做錯了，可我卻覺得是不是我沒出生，一切都會好起來？”

說到最後柯檀煙抱着佟諾哭了起來，好像壓抑了五年無處訴說的情緒在這一刻終于爆發。

在崩潰之際她甚至說出了一句讓佟諾害怕又想哭的話。

她說，她是不是就不該出生，沒有她佟諾也不會被牽扯進連家，不用被威脅，也許會過得更好。

“怎麼會呢？姐姐，柯姨作為一個母親，她盡了她的義務，隻是她的出發點是錯的罷了。但她是真的真真切切對你好的，隻是這些愛意裡夾雜了太多利益。至少你隻作為她孩子這個角度上，你不恨她沒錯。”

“每個人出生都不是自己能選擇的，但你可以選擇你出生以後的人生。姐姐，你沒錯，錯的是柯姨。”

“姐姐，我永遠是你的家人啊，以後我來好好愛你。”

柯檀煙聽到佟諾的最後一句話哭得更厲害了。

她在佟諾身上看到了一種安定，就像親人之間的那種羁絆，你知道她說的永遠是真的會實現，你知道真的會一直在你身邊。

“糯糯，再抱久一點好不好……這次姐姐好像真的需要點時間緩緩。”

佟諾知道，柯檀煙生病身體本就很虛弱，很難受，再加上生理期的到來，突然的情緒低落崩潰也很正常。

她都懂，所以即使柯檀煙不說，她也會多抱抱她的姐姐，她也很心疼她啊。

佟諾繼續說着從前她不曾訴說的那些隐晦的愛意，隻是想借此告訴柯檀煙，她很重要啊，不要做那些假設。

來環奈她也見到了姐姐生活了這麼多年的地方，還見到了她過去的朋友、老師，而且那些威脅也并沒有實際傷害到她。

“來環奈也不全是壞事，就當來旅遊一次，以前都沒見到過在環奈見到的風景呢。而且姐姐把我保護得很好呢，連策至今沒和我說超過五句話，我也沒在私底下見到過他。”

“姐姐，還有我呢，雖然我的年紀還沒有到可以成為你們所說的‘大人’，但姐姐你累了你需要我的時候，在我這你可以永遠做個小孩。不用那麼堅強，想哭就哭，想抱抱我就抱抱我。”

“姐姐啊，你不知道你的存在已經是我活下去的動力了，我也希望你可以好好的，多愛自己一點，情緒不好的時候就想想我，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因為你的存在而覺得這個世界很美好啊。”

“所以不要再自我否定。我的姐姐，是全世界最最最好的人，也是我最最最重要的人。我不能沒有你的，姐姐。”

最後一句話佟諾上一世也對柯檀煙說過。在那場意外裡，她怎麼都留不住她的姐姐。現在她重來一次，一定不會再讓那個悲劇再次發生。

聽到這些肯定，柯檀煙愣了好久，都顧不上那些崩潰情緒。

原來她在佟諾心中那麼重要，可她居然不堅定，還有那些不該有的想法。

佟諾依賴她，可她又何嘗不依賴佟諾呢？隻是她是大人，她該成熟，也習慣了在外獨當一面，永遠不把那些情緒外露，可這并不代表她不依賴佟諾。

柯檀煙想，佟諾長大了，在她沒注意到的地方真的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