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戲谑道:“淘到什麼好東西了,拿來瞧瞧?”說着就要上手拿吳三省懷裡的東西。
吳三省連忙伸手護住,正想說點什麼,就看見清河站在他對面,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懷裡那件被黑布裹得嚴嚴實實的東西。别人或許看不出來,但是清河對那件東西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盡管大部分都被裹起來了,但那東西的形狀在這個世界上找不到第二件。
吳三省的警覺性很高,清河剛想伸手去奪,吳三省一個轉身起跳,越過小攤,頭也不回地跑了。
清河哪裡肯放棄,推開人群就追了出去。吳三省手裡拿的是張起靈的黑金古刀,張起靈向來刀在人在,就算忘了一切,也沒有把刀弄丢過。她的心裡升起一個極其不好的念頭,若不是他出事了,這把刀怎麼會跟丢了主人?此時還在墨脫深山裡等她的張起靈也想不到,自己的黑金古刀被那幾個越南人轉手了幾趟,最後跑到了吳三省的手裡。
小花和秀秀不明所以,跟在後面也是一通追。吳三省老奸巨猾,專挑人多的地方跑,整個市場因為這四個人雞飛狗跳,罵聲四起。
直追出了潘家園幾公裡後,吳三省跳上車跑了。清河站在公路邊,望着一路的燈伸向遠方,這是她來北京這一年多以來,第一次哭。
小花沒想到清河長跑這麼厲害,秀秀一路追的上氣不接下氣,為了照顧秀秀,小花也不得不放慢了步伐。大晚上的,這要是把霍秀秀弄丢了,霍老太不得找他解雨臣問話?
這二人跑過來的時候,清河已經整理好了情緒。
“追丢了?”小花問道。
清河點點頭,“回吧。”
小花還想問些什麼,見清河落寞的背影走在前面,兀自歎了口氣。不管清河身上隐藏着多重要的線索,小花不忍心在她不想敞開心扉的時候打探她的秘密。
把霍秀秀送回家後,小花慢悠悠地開着車往家裡去。
“清河想聽戲嗎?”
清河知道小花會唱戲,但聽他唱戲倒是還沒見到過。解府内院中央有個戲台,不知道過去多久了,小花已經很少站上去唱兩出。
見清河沒說話,小花又道:“我給你唱一出可好?”
“好。”她淡淡地道。
“想聽些什麼?”
“我懂得不多,你唱什麼都可以。”
小花停了車,“你去内院等我,我去換身衣服。”
“沒事,不用折騰。”
“要的。很久沒唱了,想好好唱。”
清河點頭,下了車,走到内院的石桌旁坐下來。過了很久,身着戲服、化着濃妝的小花踩着款款的步子登上了戲台。
小花唱着,清河聽着。再過段日子就是中秋了,此時天邊即将消失的月亮正在為圓而缺。
她聽得出了神,連送點心的管家來了也沒看見。那管家見了,也不去叫她,把盒子打開,将精心準備的“京八件”端了出來放在石桌上,分别是福字餅、太師餅、壽桃餅、喜字餅、銀錠餅、卷酥餅、雞油餅和棗花餅,這八種形狀不一,寓意不同的餅子各上了一個,任她挑選。又将一壺溫好的女兒紅放在一旁,便悄聲下去了。
“勸君王飲酒聽虞歌,解君愁舞婆娑。赢秦無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幹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敗興亡一刹那,寬心飲酒寶帳坐。”
她就這麼聽着,聽着,聽到了心裡去。
隻聽小花繼續唱道:“大王啊!漢兵已掠地,四面楚歌聲,君王意氣盡,妾妃何聊生。”
聽到此處,不覺間,清河已是淚流滿面。
小花不再繼續唱了,他下了戲台,走到她身邊來,遞了手絹給她,“清河……這眼淚是為的什麼?”
“虞姬和項羽。”
“這出戲叫霸王别姬。”
“聽着倒像是姬别霸王了。”她說到此,不覺心口微微一顫。是她選擇離開了張起靈。
小花意味深長地點點頭,“是,是姬别霸王。”說着他又連忙轉了話題,笑道:“你聽入迷了,連送的點心都沒發現。”
聽小花如是說,她這才注意到石桌上擺放着各色點心。“這麼多點心,如何吃得完?”
“不用吃完,撿你想吃的嘗嘗。别人聽戲多是來看熱鬧來了,戲子唱戲隻供娛樂消遣。你聽戲聽到心裡去了,他們笑着離場,你哭着離場。你說你這麼捧我的場,這些點心是不是該任你挑。”
她聽着,笑了起來。“聽花兒爺的戲,笑着離場的沒有點心了?”
“是的,隻給聽懂戲的人備着。那些花錢來買熱鬧的,讓他們自己買去。”
清河站了起來,“小花,謝謝你。”
小花擺手,“我八歲開始當家,這麼多年,什麼人都見過,隻一眼,就能看出對方的心思。我和你相處這麼久,你不願說,我自猜不透,但我卻知曉,你心上有悲傷。”
清河點點頭,“小花,我該走了。”
“你可以随時回來。”
“嗯。”
“要去哪裡?”
“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