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我,是一樣的人。”
“戴上面具,就摘不下來了。”
“你的面具呢?”
……
“白夜!”
強烈的光線猛的湧入白夜眼中,他“唰”的一下起身,手撐着床闆不住喘氣。
“要上課了。”
室友搖了搖他的肩膀,背上書包出了門。白夜對着晃眼的燈光愣了許久,這才将腳擠進拖鞋,耷拉着去洗漱。
洗漱間的鏡子裡映照着一張慘白的臉,發尾低着連串的水珠,落在睫毛上,像是淚水糊了眼。
他抹了一把臉,迎着濕冷的空氣,走進寒風中。
昨夜的雪下大了。
“今個兒怎麼來這麼早?”
同桌笑嘻嘻地遞過來一個熱乎的包子:“知道你沒吃早飯,快,還有兩分鐘上課,趕緊解決了。”
白夜冷臉看着湊到自己面前的那雙手,嫌棄着推了回去:“不用。”
“犟得跟牛一樣。”
同桌撇嘴将書本攤開,白夜就着早讀聲,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你的面具呢?”
再睜眼時,他在一片狼藉的澡堂裡。
靜靜躺在地上的面具挂着兩個黑漆漆的眼洞,一眼讓人望不到底。
白夜将嘴裡的血沫吐出來,一隻手指勾起面具,下意識地将面具舉起放在離自己臉龐不過幾厘米的地方。
眼眶的地方被燈光填滿了,刺目得很。
冰涼的觸感貼上來,那面具下仿佛鑽出了無數密密麻麻的觸手,死死咬住白夜的面皮,緊緊的,無論怎麼用力也扒不下。
“你的面具呢?”
有人站在光裡,白夜看不清他的臉,隻能徒勞伸手去抓。臉上的面具越扒越緊,白夜用力撕扯,無數血湧出,粘稠落在他的手上,淅淅瀝瀝流了一地。
他向前爬去,光裡的人影終于露出了真面目。那是一張覆着面具的臉,血從金屬光澤的面具中流出,黑色的眼眶處沒有眼睛,隻剩一片深淵将人籠住。
過了很久白夜才意識到,那是一面鏡子。
“我送你一個禮物吧。”
畫面一轉,白夜站在海底宮殿的王座前,蘭珠安詳地閉上了雙眼,白夜看着他,攥緊了手中的物件。
那是蘭珠抛給他的禮物,一個漆黑的泛着金屬光澤的面具。
“戴上吧。”
他又聽見了那道熟悉的蠱惑聲,這一次他不再推拒,擡手将面具蓋在了自己面上。
“好久不見。”
一縷熱氣蒸騰,氤氲在白夜眼前。古典的歐式桌椅襯着繁麗的深紅色金絲繡邊地毯,潔白的骨瓷茶具中盛放着深褐色的液體。
白夜沒有顧忌,端起瓷杯抿了一口,他皺了皺眉:“太苦。”
“來點方糖?”
對面的人絲毫不在意白夜冒犯的态度,“噗通”将兩顆方糖丢進白夜的杯中,濺起的咖啡液映出了他的面孔。
液滴的曲面将那張面孔扭曲,更顯得那笑容可怖起來。
“這個世界的你……或者說,你的這個切片,應該不認識我才對。”
白夜看着對面那張戴着面具的臉,這張臉的輪廓要更加年輕硬朗一些,如果他沒有猜錯,這應當是博士在這個世界的切片。
“認識這種毫無必要的偶然事件,在時空的緯度上顯得格外可笑。”
“隻要我們是一類人,即使我們不曾見面,我們的靈魂也會在世界的盡頭共同燃燒覆滅。”
咖啡傳來濃郁的香味,白夜再次嘗了一口,搖頭可惜道:“甜了。”
他沒有給這個博士繼續說話的機會。
“異鲸,是你放到這個世界的吧?”
“博士”笑起來:“隻是一場有趣的實驗,研究結果出乎我的意料,這個低級的世界裡,竟然出現了一個值得培養的人才。”
“可惜,他甯願自毀,也不願成為我數據庫中最華麗的一筆。”
“博士”擡眼,看着白夜勾唇:“過剛易折,和你一樣。”
白夜搖頭,咖啡液在杯中碰撞搖晃。
“我們的口味确實不同。”
下一秒,咖啡潑在地上,深紅色的地毯被浸濕,斑駁的髒痕畫出張牙舞爪的圖案。
“我隻想知道這個世界的結局。”
“博士”攪動着手中的咖啡,盯着髒污的地毯,扯出一個怪異的微笑:“實驗結束,當然是焚滅回收。不過,我知道你想聽另一個答案。”
“博士”突然湊近,在白夜耳邊輕聲道:“隻要你答應戴上面具,我會還這個世界自由,皆大歡喜,不是嗎?”
“皆大歡喜。”
白夜平淡地咀嚼了一下這四個字,突兀出聲笑了出來。
“你不必陰陽怪氣,這個世界沒有了異鲸的能量維持,很快就會陷入枯竭期,太陽不會升起,植物不會生長,而生物,會在寂靜中走向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