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恒上前扶她起身,林玉瑱隻道:“少将軍不必行此大禮,妾受不住。”
男子溫柔的掌心停于空中,聞此言又緩緩收回,“父親在時教我念《白頭吟》,言‘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告誡我日後不可處處留情,待心上之人當傾心以對……是我的過,我有違父親的教誨,辜負了你。”
林玉瑱隻覺得這話聽起來十分刺耳,十分可笑。
“此戰于我是一次重生,于你亦是。若你願意留下,從前許諾你的位置,我會踐言。若你不願,我會借助此戰給你一個新身份。”
說罷又要躬下身去,林玉瑱早已淚流滿面,哽咽不已,見此景側過身去避開。
許諾?從前許諾的一生一世呢?便就煙消雲散了嗎?
兩人沉默許久,林玉瑱緩了緩氣道:“少将軍,秦府于妾有大恩,妾願意一輩子留在府中。”
秦恒慢慢閉上眼,後留下淚道:“我對你不住。”
林玉瑱朝椅背靠去,秦恒見此上前抱起她,将她放于床榻後轉身離去。
出了門對下人道:“過一個時辰再進去。”
行于鵝卵石之上,秦恒早以淚洗面,他的心格外清晰,隻映出惠易的模樣。
下人忙着來回搬運東西,秦恒站在水潭的另一邊看向林一院中,隻有燭光晃出的許多人影,但未見她。
秦恒站了一刻便回了書房,此刻竹影般般映着孤獨的人。
弄清自己與林玉瑱的情容易,可想要收回放出去的心卻難。
他告訴自己:懿德與王淳君是婚前之事,如今二人已無聯系,自是斷了那份情。隻要往後她心中是自己便好!
想至此處,他隻覺内心更加煩躁,似是有一團火氣來回沖擊着他的心。
次日一早,來了下人請林一前去正堂用餐,待下人離開未儀才解釋道:“公主,少将軍明日一早便啟程了,這兩日您都得起來共進早食。”
林一輕微道:“好。這便去罷。”
堂上林側室已立在一旁等候,林一到時正好遇到秦恒也到,她想起那日的事來未敢擡頭,小心的行了禮,“少将軍早……”
此時本應說一兩句吉語,但因林一所想全是那夜的事,是以話至嘴邊也吞了回去。
秦恒見她一直低着頭,不願看向自己,心裡也多了許多煩意。
可不知怎的溫聲道:“你風寒可好些了?”
林一客氣道:“多謝少将軍挂念,還有些咳症。”
秦恒“嗯”了一聲,又言:“我前幾日正忙,今晚去你處。”
林一一直微低頭,看着秦恒腰間的金帶,聽到這話回了一字,“是。”
行至堂間,秦母也到後,幾人才依次入座。
因衆人明早便要啟程,秦母仍不願林一同往,于是見林一輕咳時說:“懿德啊,你風寒還未好嗎?”
秦恒已知秦母之意,早已安排妥當,也就不再阻攔。
林一被秦母點名,立刻停下夾着菜的動作,放了手中的筷子,朝秦母的方向轉身,“是,還有咳症。”
秦母聞此高興不已,“那此次你先留府罷,玉瑱升了側室,她同去也是可的。”
林一多日來的苦悶在這一刻終于得到了釋放,眼中瞬間多了些神氣,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揚,“是,母親。”
秦恒旁視着全過程,緊緊盯着林一的面容。
林一察覺有人一直看着自己慢慢轉過頭去,多日來兩人的眸子再次對上,林一仿佛被燙了一般,即刻低下了頭。
夜色悄然而至。
琴聲、經文、花草都未能讓焦灼的林一靜下心來,她當如何說出那些話,秦恒會不會殺了她?
當初答應住持的那個林一,如今隻剩下忐忑。
她有些後悔了。
她于房中來回走着,可這腳步更加快了她的不安。
直到她看見院子裡的未儀想起了紫花,繼而想起了陶肇。
悲傷瞬間席卷而來,她想起她同住持說的話。
“我看見王兄和紫花在我面前自殺時,我突然覺得……好像有比生死更重要的事情。正如師父所言,我此行是義舉,自會得善果。”
淚水滑落,她不知這是自我感動還是在哭泣自己的命運。
總之,她平靜了些。
直到秦恒負月而來,兩人坐于茶幾前,一時無言。
到底是秦恒先說:“我将王熙留了下來,他會随你左右,你不必擔憂。還有一事,玉瑱随我們走後府内就無掌事的人,母親的意思是由你管理府内……我知你向來對這些不在意,若你肯,可将此時交與王熙。由他暫管。”
林一見他考慮周全,已放下心來,擡起眸來卻避開了秦恒的眸子,看着他挺翹的鼻梁,“多謝少将軍,便如此罷。”
“少将軍”的稱呼推促秦恒表達多日來的思念,他迎上她的眸子,“你還在記恨那日的事情嗎?”
心中的糾結惹得他慢慢陰下神去,對于她與王淳君的事他還是做不到無視。
林一避開他充滿侵略的眼神,“不敢。”
秦恒無法直接責問,更無法呵斥她,看着林一的潔白的面容,底下聲道:“是我那日太兇了,你的腕可還疼?”
說着就去牽林一的手,林一未躲欲看他要如何,卻見秦恒彎了腰去吹自己的手腕處。
良久,林一咽了咽發幹的嗓,低頭看向秦恒的金玉冠道:“不是這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