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淡定地将紙條塞進嘴裡,又拿起右邊的茶杯,很快便咽了下去。
見他風塵仆仆而來,林一問:“将軍來了,快坐。”
他徑直走向林一,攔住她要離開的地方,書桌上放着《皇覽》,隻翻了一頁。上面什麼字也沒有,但林一卻能對着它看,可見上面本來是有什麼東西的。
“謝氏書樓果然名不虛傳,連《皇覽》都有。”
林一淡然看着他,不知他是何意,隻聽他道:“徐赜不過一奴子身份,你讓他在院中擔責,還讓他教書,于禮不合。”
她輕輕一笑:“英雄不問出路,徐郎君富有才學,理應有用武之地。”
恰時,徐赜端着清洗好的毛筆進來,是啊,理應有用武之地。可徐氏被誣陷,那個人還是金殿的最高統治者。
但如今他的女兒卻說他應該有用武之地,不知為何,淚水在他眼中打轉,秦恒見此慚愧地咽了咽,他當然知道徐赜蓋世的才華,可他是政客,怎麼會容忍一個人亦敵亦友,尚未查清底細的人在自己的府邸籠絡人心。
這是秦恒第一次見識到真正的林一,那個不肯退縮,為徐赜說話的林一。
許是林一覺得自己說的太沖,又與看見低着頭匆忙離去的徐赜,隻好挽回道:“下人平時幹完活就無事了,徐赜教書也隻是在他們閑暇之時,不會擾了秦府日常的。”
見林一态度堅定,秦恒隻好讓步,“随你吧,我可以看看那本書嗎?”
該見的東西林一已經見了,便讓開來,請秦恒過去看書,男子的手指摩挲着泛黃的書頁,“謝郎君還特意注釋了。”
她看過去,一行行小字,遒勁有力,有多了一種舒适感,“确實,我正想明日去謝謝他呢。”
“公主知道他在哪?
林一一愣,“他多在布施寺罷。”
秦恒隻緩緩點了點頭,謝瑾瑜在哪裡與他沒關系,他隻想知道謝氏到底有沒有站在陶氏一邊的意思。一直以來,謝氏都在兩國之間處于中立,其雖與陶國和行國聯姻,可陶國的謝貴妃及行國的謝妃都不參與兩國的政治。
見秦恒朝梨花木制的床走去,她的心越跳越快,“公主不就寝嗎?”
她這才反應過來,随後在紫花的服侍下洗漱,林一躺在桃花浸泡着的浴桶中慢慢閉上眼。稍久之後,她腦海中出現一男子模樣的人,她夢到那人喊她回來,“一鳴。”
“公主,你怎麼了?”
一睜眼還是這裡,原來她還在這裡啊。
“無事,時間差不多了吧。”
林一是驚醒,聲音有些大,床邊的秦恒聽此皺了皺眉,客氣問道:“公主何事?”
出來的侍女行禮回說:“将軍不必擔心,公主無礙。”
而此時還有一人在坐在床邊,林玉瑱。
侍女添油加醋道:“林妾子不必等了。”
“你下去吧。”
短短四個字毫無怒氣,侍女出門後不禁感歎:“真能忍啊!”
淚珠打濕了薄衣,這是她第一次為了她自己哭,從前她都是為秦恒哭,哭他悲慘無依無靠,她以為他們會永遠在一起,可她發現她錯了。
日久是會生情的,尤其那個人是一個不會刻意讨好他的人。更重要的是,她發現這位公主身上有和她一樣的東西:不争不搶,溫和友善。
突然房門被人敲響,來人是王熙,他說:“林妾子,這是将軍讓我交給你的,将軍說‘弦弦難抑寸相思,待花期許平生願。’”
“我知他意,也知他心,勞煩王侍衛了。”
那是用上好羊皮包着的琴弦,想來是他還未來得及送出的珍寶。
她撫摸着,很快關上門休息了。
林一出來後,趁着秦恒去沐浴便又打開一套被子把自己包裹起來,又将自己挪到最邊邊與秦恒隔開了距離假寐起來。
桃花香氣浸透着整個房間,秦恒見她已休息未打擾,隻将另一床被子蓋在身上。
月色甚美卻照着清醒的人,可惜了它無人欣賞。
淺眠一夜,無盡憂愁,前方還在等她,她得活着。
早飯後,侍女給秦母說昨晚的事情,不料秦母道:“不要讓恒兒去林妾子那。”
“夫人,這恐怕攔不住。”
“哼,以我對恒兒的了解他一定會對惠易動情,隻要給他們足夠的時間便可。”
侍女不解,秦夫人不急不慢道:“恒兒喜歡林玉瑱無非是她陪了他多年,又加上林玉瑱軟和的性格和看淡世俗的模樣讓他欣賞罷了。可這些惠易都有,而且惠易還有林玉瑱身上所沒有的東西......”
這下侍女更好奇了,秦夫人卻不答了,隻說:“你不必知道,很快一切就會不一樣了。”
馬車内,秦恒好奇問道:“公主,不知你收那些書是要做何事?”
林一沒有立刻回答秦恒,思索了一番正要說話,秦恒卻說:“公主總不會是為了讀讀罷?”
“正如将軍所言。”
秦恒哪會相信,他總覺得眼前的公主有無數的秘密。
林一不敢說,她不能讓這些書出現一點纰漏,雖然秦恒至今所為無大過,可她還是不信他。一旦讓被人知道自己的軟肋是這些書籍,那不僅書保不住,自己也會死。
多日來的所見所聞讓她知道每個人都是隐藏着的,她不敢賭。
毀掉這些書隻需要一把火,誰都可以放,可唯獨她不行,這就是她的緻命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