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想要逛一逛,真的也就隻是逛一逛。
帶着他的“三教九流”,沿着百花樓走到甘堂橋,立在橋邊的碑文亭裡,望着對面的夫子廟前,彩燈燦爛如星海,歡歌笑語随水流,還有不少人在那兒求“五子登科”的桃木符。
瑞王難得正經,有感而發道:“如此富饒之地,難怪人人都想要啃上兩口,最後落到朝廷嘴裡,卻隻剩下一些殘渣,官商勾結,走私猖獗,商稅鹽稅一年比一年少,父皇當了十來年的甩手掌櫃,眼睜睜看着兩江三省被人蛀空,鬧到如今無法收場了,卻将爛攤子直接甩給了太子皇兄,倒是省心。”
玉九思跟講笑話似的,十分嘴快道:“結果太子殿下又反手甩給了您,這算不算是父債子償?”
當今太子姓柴名璟,乃孟璋太子之遺孤,是當今聖上的親侄子,瑞王柴珃的親堂兄。
至于為什麼立侄子,不立兒子為太子,這其中又涉及到三代人的權勢矛盾與利益糾葛,說起來複雜得很,且與江南之行也并無太大關系,因此就不細說了。
柴珃平靜道:“玉九思,你真是越來越無狀了。”
隻輕飄飄地一句話,卻聽得玉九思頭皮發緊,心頭發顫!
不小心觸到了主子逆鱗,玉九思反應迅速,趕忙認罪道:“屬下不該妄議東宮,妄議聖上,還請王爺責罰。”
柴珃淡聲道:“回去自領五鞭吧,也不用别人動手,免得不長記性。”
太子皇兄八年前開始上朝聽政,分管戶部與兵部,有意整頓兩江官場,清查商幫走私,因此前後安插了三任江蘇漕司轉運使,卻接連遇害。
柴珃此行,明面上是堂堂王爺被人逃婚打臉,躲到江南浪蕩逍遙,實際上卻是被太子皇兄抓了壯丁,要查清楚左右江南官場的幕後黑手到底是誰。
柴珃問親衛劉俠客道:“你下午去漕幫挑事兒,将八大舵主都切磋個遍了?”
劉俠客愣愣道:“沒呢,八大舵主瞧不上無名之輩,都端着架子不肯出手,屬下一個都沒能切磋成。”
柴珃點撥道:“那就明日再去,明日還是不成就後日,頂着瑞王親衛的名頭去,本王倒要看看誰敢小瞧你。”
柴珃做事本就不講究常理,反正如今也沒甚頭緒,便東一榔頭,西一棍,先打草,把蛇都驚出來了,才好捉嘛。
正事不急,關于包花魁這事,柴珃也是第一次,沒什麼經驗,于是問玉九思道:“你說本王在百花樓裡許下的一千金,是明日就給鳳舞姑娘呢?還是分作十五日給?如果不足十五日的話,是不是就不用結滿一千金了?”
玉九思隐晦地嗅到另外一層意思,大膽調侃道:“王爺,您這是褪去與人攀比的沖動,又開始心疼銀子,想要白嫖了?”
瑞王不承認,自顧自決定道:“有道是一分耕耘一分收獲,一寸光陰一寸金,還是日結吧,給太多了,我怕鳳舞姑娘過意不去。”
蘇雲繞若是在此,怕是會吐槽:摳門兒就直說,沒必要為我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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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天色朦胧。
春雨潇潇落,打在清清的河面上,整個秦淮兩岸都如籠罩在輕紗薄霧中一般。
蘇雲繞今日是和大哥同一時間出門的,撐着油紙傘,沿着青瓦小巷,依舊是找了一個僻靜處,迅速換裝,趕在巳時之前,便早早就到了百花樓。
他跟家裡人說是要忙着排新戲,趁着勢頭好,一鼓作氣将歌舞劇打出名頭來,夜裡若是忙到很晚,就不回家了,直接歇在百花樓裡。
蘇雲繞說完這話的時候,被自家大哥死死盯着審問了許久,若不是蘇雲繞細節編得到位,他大哥怕是就要起疑心了。
百花樓裡的姑娘大多都是上的“夜班”,早上起床起得晚,蘇雲繞進到後院裡的時候,屋舍花園裡,俱都清靜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