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婳看了看元遲，表情在說：我是你的俘虜，該你發言了。

元遲馬上會意，“她就是那群釘子戶的頭目！她組織起來那群散兵遊勇，把我們的強拆小分隊打得落花流水！”

白先生顯得興緻缺缺，“那你把她帶回來幹什麼？你自己解決了不就好了？”

元遲一滞，又看回了姽婳，表情在說：對啊，這下怎麼說？

姽婳想了想，轉頭開口：“我想單獨和您談一談，能讓這些人暫時離開嗎？”

紅絲絨不太贊同，“萬一她是個刺客呢？她要是藏了什麼高精尖武器……”

白先生擡起手，打斷了她的話，“不用了，這隻是個普通的女人，她能把我怎麼樣？”

元遲臉色詭異，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隻能保持沉默。

等到離開辦公室，帝戎盯着軟綿綿被拖走的賽世簡看了一會兒，才轉過頭，“你……怎麼這麼沉默？你在想什麼？”

“我有點擔心白先生，他雖然可能騙了我們，但是罪不至死啊。”

“？”帝戎皺着眉，根本沒聽懂他在說什麼，“啥意思呢？”

“……沒事。”元遲決定還是遠離矛盾的中心，一扯帝戎，“快走！”

屋裡隻剩下兩個人時，姽婳隔着辦公桌，徘徊了兩圈。看着她不知道在那裡轉悠什麼，白先生先悠悠地問：“現在隻有我們兩個了，你究竟想說什麼，說吧。”

姽婳停了步子，慢慢轉過身，“其實是我的老師想要見見你。”

白先生不太感興趣她的私事，依然表現得興緻缺缺，“你的老師？他在哪？”

“就在這裡。”姽婳将那雙褐色眼睛閉住，再睜開時，變成了蒼綠色的獸瞳，嘴唇張開，吐出了渾厚的男聲：

“我看不太出來，眼前這個人就是普通的NPC賬号而已，不像是我的投影。”

姽婳用自己的聲音和自己交流，“老師也看不出來嗎？但是我覺得他就是，可能初始靈魂設定出了點問題。”

“……你為什麼會這麼覺得？”

“因為他已經是這個世界的權利頂點了。”姽婳一聳肩，侃侃而談，“這個世界的權利分布很簡單，被兩個組織粗暴地劃分蠶食了，那個極樂黑世界的黑龍是個傻瓜，那隻能是這個白先生了，難道還有其他人選？”

這回商奇沉默下來。他們的交流過程中，白先生一直震驚地瞪着前方，仿佛在觀賞一個人格分裂病患的精彩演出。

“你……你在跟誰說話？”

姽婳又用自己的豎瞳凝視過來，這回，她的眼光讓白先生渾身冰冷，那是一種被探查進靈魂深處的驚悚之感。

“你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對夢域這個東西如此癡迷？我可能比你自己更了解你内心深處的渴望。”

他臉色凝重，目光尖銳精明起來，“那麼你說一說，我内心深處渴望的是什麼東西？”

“你想離開這個世界，你覺得待在這裡很憋屈，甚至覺得這個世界是假的。你覺得自己本應該更高級，你認為自己值得更好的。我說的對嗎？”

這下，白先生不得不重新打量她，因為她形容得太對了。

“你究竟是誰？”

姽婳重新自我介紹了一番，“你好，白先生，我其實是來自另一個世界，可以簡單理解為，我是個高維生物。我有一枚你們白道盟研究出來的神經集束炸/彈，如果你相信我，讓我簡單操作一下，可能與我的主世界産生一些靈魂上的交流。”

他愣了半天，“那是什麼東西？”

姽婳掏出銀色小圓球，走上前，“其實我也不是真的在問，隻是表演一下我的文明禮貌。我們雖然不是好人，但我們絕對代表高級文明。”

白先生正想反抗，姽婳已經鬼魅地逼近到了跟前，她輕輕伸手按住了他的一邊肩膀，白先生立馬感到渾身都塌軟下來，仿佛被起液壓機壓住，根本無力反抗。她将右手緊緊攥住小銀球，五指瞬間變形，觸肢一樣貫穿了金屬，将彌散出的藍色熒光吸收。另一手鉗制着白先生的肩膀，将吸收過濾一遍的基因興奮劑過渡給他。

這種類似輕微毒性的攻擊對于姽婳龐然的本身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但是對于普通人類軀殼的白先生就相當刺激了。他止不住地渾身抽搐，毛發站立，瞳孔擴散得極大，變成了兩枚圓而黑沉的瞳片。很快，眼前幻象缤紛，忽而看到宏大輝煌的城市建築群，忽而看見密密麻麻的人群，螞蟻一樣穿梭流淌在玩具模型般的城市交通。

某個時空罅隙當中，他看到了自己——商奇，許多世界的締造人，彷如神祇的存在。他的思想可以由虛空變成實物，他富有四海，權利無限膨脹，即使萬王之王，也無法描述他執掌的權柄。這種瞬間充盈了靈魂的快感，沒有一個生物可以抗拒，白先生抽搐夠了，慢慢停止了抽動，擡起那張不時還會一抽的臉，挂着詭異邪魅的微笑。

“所以說，我其實就是商奇？”

姽婳收回手，淡淡搖頭，“我猜，你大概是半個商奇。”

她的聲音低沉下來，靈魂陰影當中藏身的那個商奇忍不住說：“有可能是初始靈魂設定不完全，公司将所有的副本集合在一起，他們的手段過于粗糙，又沒有架構師掌控全局，很難說清這個過程中會出現什麼問題。我又是個過于完美的個體，想要得到一個自然生成的商奇，幾乎是不可能的。”

他對自己高度贊美的形容，讓姽婳默默翻了個白眼，她繼續說：“你想返回主世界嗎？隻要繼續深入探究夢域項目，就能從裡面找到失控的裂隙，以投影的身份返回。現在主世界的商奇失蹤了，我們歡迎你回去遞補他的空缺。”

白先生興奮得渾身微微發抖，“要多久？還要深入探究多久，我才能變成一個高維生物？就沒有快捷點的辦法嗎？”

面對他的得寸進尺和貪得無厭，姽婳卻已經習慣了類似的反應，淡漠地回答：“我相信白道盟的實驗室，你擁有這個世界最聰明的研究員，隻要他們開足馬力，要不了很久。”

告别了快樂得與瘋了無異的白先生，姽婳出了門，忽然聽到自己嘴裡說出一句：“很好，他雖然愚蠢，那副身體卻不錯。隻要他返回主世界，那副軀殼就是我的了。”

姽婳無奈地歎了口氣，“老師你真是賊不走空，連一具臭皮囊都不放過。”

“少來了！你自己有身體當然站着說話不腰疼。不過你放心，等我恢複了，我不會再追究你毀滅掉我的肉身這件事。你還是我的小乖乖，我們還是可以分享所有的世界。”

姽婳譏諷地笑了，“你要跟我分享所有的世界？”

“是啊，隻有我們不一樣，我們是架構師，是高級的生命形态。你隻有我，而我隻有你，放心，老師永遠不會真的生你的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