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睜眼時，感覺臉上濕漉漉的，梅辛怡随手一抹，一邊挺腰坐起來，順便推了推身邊的何貞，“上班了，醒醒。”

她的身體冰涼，跟死了一樣。不過在離線的這段時間，确實身體就是死了。但是除了潮濕以外，她還感覺到了另一種觸感，好像……粘粘的，梅辛怡扭過頭去看。

何貞睜開眼時，看見的就是梅辛怡的一張臉，離得很近，貼在眼睛前面盯着她，那種眼光就好像她要變異了一樣。

“你、你看什麼呢？”

“何貞，你包漿了？我也沒盤你啊。”

何貞一推她，自己坐起來，一種拉絲的感覺伴随着黏糊糊的觸感一起跟着她起床了。她一愣，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床鋪，留下一個人形的印子，粘液成灰綠色，仿佛一層苔藓。

“你老實跟我說，”梅辛怡目光灼灼，盯着她問，“你這具身體的記憶清晰嗎？你身上有沒有什麼隐藏劇情？該不會……調查到最後，兇手就是你吧？”

“開什麼玩笑？我是鐵好人好吧。”何貞不以為意，自己出溜下了床，把兩隻拖鞋從爛泥一樣的粘液裡掏出來。

“可是你處處表現得都不像是好人啊。”

“……其實，我是個混血。”何貞平淡地說了一句，“我有一半妖獸血脈。”

“咦？”梅辛怡愣了一下，“那你早說嘛，這有什麼可隐瞞的？”

“看石蝦的處境不就知道了，這個世界對混血的态度不怎麼樣。如果留在人類這邊陣營，暴露了混血的身份，以後就再也沒有前途了，一輩子當個小警員。”

“沒看出來呀，你還是個官迷。”梅辛怡打趣了她一句，又好奇起她的原型，“難道，你是個泥巴怪嗎？”

何貞無語地給了她一個白眼，“先去一趟警署裡，看看屍檢結果出了沒有。”

其實特工總署的老法醫也是一個混血，他的面目能看出比較嚴重的異變，臉部扁平，雙眼分得很開，瞳距更寬，整個人很像一條用腳行走的胖頭魚。

“老喬，早啊。”何貞如常打了聲招呼，在入口戴上手套口罩，隔着層絨布甕聲甕氣地問，“昨天的戴麗爾有什麼發現嗎？”

老喬點了點那顆三角形光秃秃的腦殼，“是有一些發現，但不多。”

“帶我們去看看。”梅辛怡也換上了同款裝扮，三個人魚貫進入陰暗冰冷的停屍間。戴麗爾面目安詳，被停放在一隻白鋼平台上，胸前洞開了一個窟窿，她的皮膚蒼白，手部和腳部卻是黝黑的，拱起許多猙獰粗大的烏青血管。

老喬拿一根長柄鑷子伸進戴麗爾敞開的胸腔，在肋骨點了點，“她不是被暴力拆掉了肋骨，把心掏出來的。正相反，對方先麻痹了她，然後小心翼翼地剪開了肋骨，将心髒取出，全程都在避免損傷了心髒。你們看，肋骨的橫截面非常平滑整齊。”

梅辛怡馬上反應過來，“這麼說，有人偷了她的心？這涉及到器官販賣？”

老喬疑惑地搖頭，“但是心髒周圍的附件都在，光把心室拿走有什麼用？”

何貞也很贊同，“妖獸的形體相差很大，互相之間能換器官的案例太少了。純血妖獸一般長有好幾顆心髒，損失了一顆也死不了，與其大海撈針去找一顆給自己換上，不如好好養傷，這純粹沒必要啊。混血妖獸很多隻有一顆心髒，但是因為形體相差巨大，連動靜脈分支長得都不一樣，别人的也用不了啊。”

梅辛怡啧了一聲，思維開始跑偏，“會不會是……兇手比較變态，拿回家吃了？”

何貞沒忍住嗤笑出聲了，“你的意思是，兇手是妖獸版的漢尼拔？”

“我隻是提供一種思路。”

何貞翻了翻卷宗，“失蹤了五人，現在隻出現了一具屍體，剩下四個在哪裡？如果兇手隻想要心髒的話，為什麼還要綁架人？直接動手掏心不就行了？”

梅辛怡吐出口悶氣，“這些失蹤案前後的時間跨度很長，第一件案件已經是兩年前了，記錄也不是很清晰，根本無法确定是同一樁連環案……署長真是丢給我們一個燙手的山芋。”

何貞想了想，“不管怎麼說，先跟石蝦交代一聲，讓他在黑市留意一下。”

聽到她的要求，石蝦很為難。此刻的地點是他的狗窩，石蝦雖然是個窮光蛋，但是他喜愛享受生活，住在貧民窟樓頂，一個鴿子籠一樣的窩棚裡，陽光充盈，充滿了整個窩棚。屋頂上站滿了歇腳覓食的鴿子，羽毛飄飛，還傳來咕咕的熱鬧叫聲。

“兩位老總，不是我不想幫忙啊，但是黑市來了新的管理者，自從你們兩個肅清了一遍之後，妖獸聯盟那邊就注意到了地下黑市，現如今不比以前了。”

梅辛怡正在欣賞他置物架上的相框，聞言一回身，“什麼意思？我們肅清了一遍黑市，現在反而更失控了嗎？”

“嚴格說起來……就是這樣。”石蝦一攤自己不對稱的手臂，那隻螯鉗狀的異變手臂往下墜着，讓他的身體随着傾斜。

“案件發生時段中的任何變化，都值得調查，這麼看，我們确實應該潛入黑市看看。”何貞低頭看了看自己，又看看梅辛怡，“其實不需要亮出身份，我們喬裝打扮一下，應該沒問題。”

石蝦給兩人找了兩套黑色罩衫，帶兜帽的那種，然後帶着她們到了一處下水道入口。

梅辛怡望着傾斜進入黑暗的走道，還有盡頭上鎖的鐵欄，陷入了沉思，“黑市入口改下水道了？這麼豁得出去嗎？”

石蝦一聳肩，“畢竟大部分妖獸都是不知髒淨的。”

他走在最前面，用自己那隻大鳌鉗打開了鐵欄，一轉徹底進入了不見天光的陰影。在禁閉的牆壁上，是兩個圓形紋路，聽到聲音，牆後響起了類似鎖鍊的鉸動，圓形的窗口擴展開，有兩顆腦袋伸了出來。

他們相距的空間不到一副體腔的長度，可以猜想，這兩顆腦袋是并列在同一具身體上的，也就是說，這是個雙頭人。他們皮膚蒼白，毫無血色，眉骨高聳，顯得眼眶深凹，畫面極其詭異。

石蝦可能是習慣了，沒有露出驚詫，随口問：“橫八先生喝茶了嗎？”

左邊那顆頭顱回答：“橫八先生開會回來，正在生氣。”

石蝦琢磨了一下，“三張票，要快。”、